真正與吐蕃接壤的河隴,仍舊是一片安寧景象。再加上眼下無戰事的朔方,整個大唐從西到北,恰是士卒安閒,農人耕織忙。

就在這種盛世春光之中,杜仙蕙抵達了長安。她生平第一次在沒有父母陪同的情況下上路,雖然秋娘和乳母一直都陪著她,可從車窗探頭看到明明應該還熟悉的長安時,她的神情卻有些畏縮。就在秋娘忙著給她裹緊大襖的時候,她突然聽見一陣蹄聲,抬頭一看,就只見迎面一騎身穿大紅衣袍的人疾馳而來,堪堪在不遠處停下。隨從們無不防備,看清楚來人的秋娘卻不禁為之大喜。

“啊呀,竟是張娘子親自來了!”

張耀今天死活說服了固安公主等在玉真觀中,自己帶著一應護衛出城來接。這會兒眼見兩側隨從因秋娘之言而讓開,她下馬快步來到車前,見兩邊車門開啟,一個被裹得猶如粽子的小女孩笨拙地露出身形。聽到其跟著秋娘軟軟叫了一聲張娘子,張耀不禁喜出望外,探手就把杜仙蕙高高抱了起來:“自打得知小娘子要來,我家貴主和玉真觀主就一直都焦心萬分,這下總算是等到你來了!今天春光正好,跟著我騎馬進城好不好?我特設了雙鞍。”

秋娘正要阻止,可聽到杜仙蕙又驚又喜地立刻答應了,她也只能提心吊膽地上馬緊隨其後。入城後一路暢通無阻到了玉真觀,聽到前頭的小姑奶奶只是咳嗽了兩聲,她不由得透了一口大氣。等到帶了杜仙蕙和玉真公主固安公主相見,她看到解開外頭衣裳的杜仙蕙被那兩位年紀相仿的貴主拉來拉去,喜歡得不得了,杜仙蕙也漸漸不那麼認生,她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送到這兒後,回頭白姜會派侍女來服侍,她還得回朔方去,杜仙蕙不認生她就放心了。

而固安公主早從杜士儀的信上得知杜仙蕙身體不好,所以才要送到長安來,故而見小丫頭漸漸露出倦意,她連忙讓秋娘帶孩子去吃些東西,然後沐浴安寢。杜士儀捎給她的信上並沒有什麼值得避諱的內容,她和玉真公主一同閱覽過後,眼看玉真公主仍然不放心,竟是託詞離開,分明是親自又去探望,她便知道,因玉奴出嫁後,一直有些鬱鬱寡歡的玉真公主,這下子又算找到寄託心思的人了。

她雖也對杜仙蕙的到來歡喜異常,可她坐鎮長安,卻並不像玉真公主這樣不問朝廷是非。從不露頭的她透過赤畢,在酒肆以及東西兩市等不少地方佈下了暗樁。等到黃昏時分她改頭換面和張耀悄然出了玉真觀,前前後後變裝數次,最終出現在一處酒肆時,已經是閉門鼓擂響,滿城宵禁的時節了。

然而,鄰近西市,胡人最多的群賢坊中,一座座酒肆的夜生活方才剛剛開始。臺上胡姬熱舞正烈,臺下酒客鼓掌叫好,這是大多數酒肆的常景。而在固安公主眼下進入的這座酒肆,卻一丁點都不見那樣喧鬧起鬨的氣氛,反而顯得有幾分幽深。她熟門熟路地到角落中一個位子上坐下,不一會兒,就有人在她對面直接坐下,卻只是微微頷首為禮。

“如何?”

“李林甫這些天很安靜,我覺得事情不對。”赤畢直截了當說出了自己的擔心,見固安公主面色凝重,並無半點質疑,他便接著說道,“因為那書童之死,李林甫暗中追查,即便我早就把那個誑那書童的人給安置妥當,可他還是不放鬆地將家中上下清洗了一遍,雖說沒挖出我埋下的其他暗子,可終究再也不能輕舉妄動了。而且,我查知張九齡昔日重用提拔的人當中,不忿牛仙客拜相的大有人在,故而很可能近日會有什麼動作。”

固安公主眼界極高,雖知張九齡的剛直不阿,卻更明白此人不擅長為人處事,此刻聽說這樣的事,她不禁有些驚怒:“這種時候還想扳回局面?那些傢伙是真的心向張九齡,還是打算推他進火坑?等等,不好!”

赤畢在固安公主喝出這一聲不好後,便知道固安公主和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