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

秦關已經第二次坐進來了。

同樣的空蕩蕩的讓人壓抑的房間,同樣生硬的讓人坐得極不舒服的椅子。

但秦關已全然沒有第一次同樣的慌和亂了。

他的狀態十分鬆弛。

他鬆鬆垮垮地盡最大努力讓身體靠在椅子上,腦袋放鬆地歪在肩頭,伸長的腿放肆地在燈光下輕輕抖動著,腳上掛著的那雙舊的藍色拖鞋也跟著有韻律地顫動。

他的皮鞋和外套都被拿走了。

自然是去做全面搜查,檢查,就像他們此刻在觀瀾庭和嘉園小區所做的一樣——地毯式搜尋可疑線索。

對剝下他的外套鞋子,老何給出的理由是:“公民有義務配合我們調查案件。”

這個說法和秦關預料的一致——他們第二次把他帶到這裡,仍舊只是暫時拘留,短時限的拘留。

羈押扣押是需要實際證據的,逮捕更不用說,可他們沒有實際證據,沒有證據就無法長時間扣留他,逮捕證更是不可能簽得下來。

這是法律賦予他秦關的權利,這就是法律——秦關眨著眼,看著面前兩個正襟危坐、一臉憤怒焦躁、說得口乾舌燥卻又對他無計可施的警員,心頭暗暗感慨,當初上大學選專業,沒聽岳父母的建議,最終選擇了讀法學院是多麼英明。

“我有點口渴,麻煩給我一杯水,謝謝。”秦關禮貌地開口。

一個警員站起身,出門去倒水,門開的剎那,秦關豎起耳朵,外面有穩健的腳步聲,還有人說話的聲音。

不論是腳步還是說話,都不急,不慌。

水來了。

門再次關上,屋內又真空般靜下來。

秦關禮貌地接過一次性水杯,兩隻被手銬銬住的手端著這涼白開,湊到唇邊,細細地一點點地喝,品。

淡定,從容。

是的,不論此刻究竟是“問訊”,還是正式“審問”,不論他們是否在地毯式搜查,是否在積極申請逮捕證……

秦關都平靜了,淡定了。

因為,他已經可以百分百確定,他們沒有找到戚敏。

戚敏的屍體埋在工地,那裡地基早都打好了——這是秦關親眼看到的確鑿訊息。

而且,他一個“朋友”也在後來的一次電話也幫他再次確定——對方是做園林設計的,說是公司其實員工就他和老婆兩個人,好不容易在那片工地上承包了一個極小的專案,因此對施工的進展密切關注。

秦關有不少這樣的“朋友”,各行各業,有的做著最基層的工作,有的甚至工作都沒有,以前徐如意總是不理解,“你跟他們完全不在一個行業啊,怎麼會交上朋友呢?”

她不懂,她從小生活在象牙塔裡,不懂這個世界殘酷的生存之道。

人,除了鉚足勁往上爬,更需要下方有接應,很多時候,下方的接應甚至比上方的援手更重要。

秦關很早就懂——在生存線上掙扎的螻蟻,只要一點甜頭,一丁點,他們就可以為你撒謊,幫你掩飾,必要時,甚至可以幫你偽造你需要的東西……

人這種生物,他早看透了。

他一向懂得“上下”經營。

從秦關把戚敏丟下去後,那塊工地沒有出過任何新聞,任何異樣。

鋼筋混凝土的地基,世上再沒有比它更牢固的東西了,戚敏,連同那個行李箱早就被鑄進去了,警方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找到?

秦關的清理工作也沒有破綻。

就算他們找到戚敏吧,得花多大工夫才能把她弄出來?

推倒正在建的大廈?

這得需要多個部門的協調,而“協調”的前提,是警方必須拿到上級部門簽發的證明和許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