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領主進京後,帝京陳舊的土壤下,新的種子在萌發茁壯。與此同時,伴隨著春風而來的不僅是暖陽下馥郁的花香,還有即將到來的漫天驚雷與連綿陰雨。

然而春季,它總是歲歲新始。

以太子為核心,攻守並舉。謝玿就是握在他手裡的那把矛,而以嶺南王、平王、淮遠侯三人及左敬、衛邈、宋益三人為主構建起屬於太子的盾。

矛既可前攻又可迴護,盾既可破陣亦是城池,上至祿王、慕明長公主等勳貴,下至十六衛之中,物色、佯攻、破敵、收歸麾下,太子的勢力愈發膨脹。

但無論是太子,還是領主,都不放心僅靠羽林軍便可拿下皇城,皇帝手握神策軍與龍武軍,加之十六衛,且他們需要戒備洛陽等鄰城駐守的軍隊,故而勢必要有後備軍隊支援,方乃萬全之計。

於是一早,南邊嶺南王派出親信劉望山,千里速歸,休整部隊,屆時手持太子密令率兵南上,與南方諸領主匯合。北邊淮遠侯派幕僚謝如沐,攜平王親筆,赴幽雲十六州,借兵入京。

順帶一提,謝如沐臨行前,左敬還往他懷裡塞了一封書信,笑嘻嘻道:

“明度兄,替我交給盧子美,他定會與你一同前來。”

皇帝宣佈將在二十九日啟程封禪,於二十八日晚大擺宴席,宴請王公貴族,祈封禪順利。

故而太子一眾商議決定,將在二十八日晚逼宮,彼時觥籌交錯,且翌日啟程,皇宮守備變弱,正是大好時機。

拿下監門衛,出入皇宮不成問題,羽林軍分三路,主力隨太子及錢軍包圍兩儀殿,其他兩隊把守右銀臺門及延英、光順二門,可能阻擊神策軍與龍武軍。

至於皇帝身邊千牛衛,更不在話下,禤蔚拍著胸脯向謝玿保證,會安排好可靠的值班物件,逼宮時絕不成為太子殿下的阻礙。

待殺了妖道,逼皇帝簽下退位詔書,若有反抗之師,彼時南北之師已集結,輕兵行進,不日便可抵達京城。且如此興事定有歸順者,事情已成定局,人皆趨利避害,天性如此,故而也不必太過憂心。

似乎再怎麼看,太子都是穩操勝券的。

謝玿整顆心都因此放鬆下來,他並不因逼宮此等天地不容的大事而感到焦慮緊張,在他心裡,太子贏定了。

這兩日他很開心,也難得舒心,自從妖道降世,無論是朝堂還是天下,都變得一團糟。

他一想到未來太子即位,天下將風清舞弊,百姓安樂,就由衷地感到高興。

而謝玿打算辭官,遠離朝堂,再也不要捲入到仕途的風風雨雨,有人在南方等他。謝玿要找他的心愛之人,與他平安順遂,攜手共度餘生。

曉炊煙,共農桑,一屋帶水,滿院家畜,抬頭就可以看見那個心心念唸的人,天曉得這一場景,十年來,謝玿幻想過多少回。

可這一切發生地都太順利了,順利到有些虛幻,像一場夢一樣。

他們一眾人,都高估了皇帝的清明,低估了他無恥的下限。

皇帝高坐朝堂,卻如失魂木偶,充耳不聞天下事,草草上了朝,寥寥又退朝。

下朝之後,皇帝亦不再召見大臣,自顧自離開,不見他在政事上有何見解,倒是像撒豆子一樣往海外名山派人,去尋那顆不知真假的仙丹。

謝玿敏銳地察覺到何緒的異常,那種縈繞他周身的情緒,是無奈與悲傷,這位老公公似乎又更衰老了些,整個皇宮都變得死氣沉沉。

帝王性格大變,事出反常必有妖,謝玿能想到的就是天師在背後使絆子。不過,皇帝只怕是完全喪失內心了。

亦或是,他本性如此,不過是被無限放大而已。

想到皇帝的所作所為,謝玿心知肚明,皇帝哪有良善,不過是心狠手辣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