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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自己的兒子,惟一不能放心的兒子,一點點的,難捨難棄的,闔上雙目。
他不懂。他搖撼著母親的身軀,輕輕喚,一聲一聲的喚,但她不答應。
終於,有人在他耳畔說:“她死了。”
於是,他第一見著了他。
他與他年齡相仿,身量也差不多。那時的他,也不過穿著極為普通,惟五步外有數名神色肅謹的帶刀侍衛,方顯得身份不凡。幼年的風生衣只覺得面前之人,與素常的玩伴不同,與鄉間大戶的公子哥兒也不同,明明與自己年紀相若,那眉間神情狀似大人,從容自若,看著自己的眼神,並無鄙視的白眼,亦無悲憫與同情,倒似對他熟悉之至,撫著他的肩頭,說:“好好安葬罷。”
無需自己操動——當然,他自己那時又有何能力好好安葬母親呢——母親與父親終得合葬,再過幾天,便問他是否願去峨眉學藝。他自然願意。
他所欠他的,自然是恩情。所以,他要還。所以,他要窮半生心志,輔他登上那萬丈光華之位。所以,他要成全他所想所求。所以,有許多事,有許多許多的,這一生,他都無法開口,不能開口,包括她。
長飆風中自往來
沈珍珠極晚方倚在氈席上迷迷糊糊睡著,又極早就醒來。
哲米依不知什麼時候回至帳中的,挨著她,睡得不安穩,夢囈聲聲不斷,說的是回紇語,沈珍珠聽不清,也聽不懂。
依稀的晨光中,聽到遠處牧民家牛犢“烏涅,烏涅——”叫喚,聲音古怪,粗聲粗氣,此起彼落,讓沈珍珠的心莫名焦躁和不安,甚至帶些急促驚惶,彷彿有什麼事,是她該做沒有做的,有什麼事,是她應當立即去做的……
她對自己的異常情緒不解,“這是怎麼了?”她努力要平復自己的心情,今日,是非常重要和關鍵的一天,她不該這樣焦躁,她應當相信默延啜的。他不是別人,他是天神般的默延啜。
她隨手啟開水囊塞子,欲要飲水,不知怎的一撇,半囊清水灑在地上。她的心陡然咚咚亂跳,一顆心憋悶在這帳中,象要窒息似的,她大吸一口氣,快步衝至帳帷前,正想大力掀開帷布,頓一頓,終於還是輕輕拭開帷布一角。
帳外,他的背影厚重堅韌,那柄彎刀半插入土,涼風捲起層層疊疊起伏的草浪,仿若太湖的浪濤,從湖底最深處,一直湧過來。他的衣袍隨風展動飛揚;而他,只端坐在那裡。她眼前逐漸迷茫,只覺得青草越發幽然,他的身影卓然,風,竟然溼潤起來。
終於,他昂首起身,迎著風,發出長嘯。
如鷹隼劃過低空,沉斂,絕然,不容抗拒。
頓時,周邊的營帳全都有了低微的響動,哲米依翻身坐起:“可汗召喚,快起床,趕緊預備下,立即出發。”說完後,方發現沈珍珠站在帳帷處,籲口氣,“原來你已經起來了!”一蹦跳起,隨即麻利的拾掇行李,收拾小會兒,卻見沈珍珠仍站住不動,上前握住沈珍珠的手,詫異道:“你怎麼了,為什麼全身都在發抖?”
沈珍珠方回過神,發覺自己真是全身均在極微弱的抖動,竟一時無法自控,喃喃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哲米依看了她一眼,忽然就一頭載進她懷中,抱著她“哇”的放聲大哭起來。沈珍珠倒著了急,拍著她的後背,連連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哲米依卻立時止住哭聲,三兩下拭乾面上淚水,仍有些抽抽噎噎:“沒有,我是擔心承宷,我——”她背過身,“我好擔心他——”
沈珍珠抱住哲米依道:“傻妹妹,承宷一定會沒事的,別哭了,若教他看見,必定不安心。”
天色快要大亮,所有人均整裝待發。默延啜策馬居於佇列最前,揚眉目眺遠方,聽到身後聲響,回首朝沈珍珠微微一笑,他身後的李豫也回眸淡淡看了沈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