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鴻現恰如雪中紅梅,嬌小的身軀,靨間的紅豔,和兩年前分離時毫無二致,宛如精靈。

當年薛鴻現突然間銷聲匿跡,沈珍珠雖然深知她武藝超群,應該不會出事,那一顆心終究還是懸著,尤其連薛嵩那裡也沒有鴻現半點音訊,有時念及不免忐忑不安。今日薛鴻現活色生香的立在眼前,真是難掩喜悅。

“沈姐姐!”薛鴻現朝她飛奔過來,一頭栽於沈珍珠的懷中,昂起頭,人還在呵呵憨笑。

沈珍珠懷擁著她,輕輕為她拍去大紅裘帽上的雪花,說道:“妹妹去哪裡了,我好想你。”

薛鴻現睜大眼,仔細端詳一番沈珍珠,忽的抿嘴,眼眶紅了,“姐姐好瘦。聽涵若姐姐說,那年我離開後你多受了許多苦,我——”她垂下頭,一滴淚在眼眶中轉來轉去,眼看就要掉下來,那模樣甚是嬌俏可愛。

沈珍珠失笑,重將她緊緊捺入懷中,著意的撫慰一番,極言自己無事,張涵若也在旁笑話勸說,薛鴻現這才撅著嘴不好意思的拭去眼角淚水。沈珍珠暗自納罕,張涵若怎會如此清楚自己?

“當年,是師傅帶走了我。”薛鴻現解釋道。

“師傅?你的師傅是——?”

薛鴻現眨眨眼,想是為是否該回答這個問題思慮。沈珍珠忙道:“若有避諱,薛現妹妹你莫要為難,反正,這並不甚麼要緊的事。只要你安好便行。”

薛鴻現搖搖頭,狡黠的一笑,說道:“不要緊,反正這回師傅讓我下山,沒有讓我立誓不準向旁人說。我只說與兩位姐姐,料想師傅也不會怪我。”她左口一個“師傅”,右口一個“師傅”,說時總是甜甜的笑,想來她的師傅定是十分寵愛她。

張涵若道:“那還是不好吧,小心你師傅把你手掌打得不能端碗吃飯喲”

薛鴻現嗔道:“少笑話我!那是小時候的事,現在師傅從不打我。”又去擰張涵若的嘴:“張姐姐你的腦子是怎樣長的,前幾年我說漏嘴的一句話,你竟然現在還記得”

張涵若故作害怕狀,又呼又叫的躲在沈珍珠身後,薛鴻現不依,繞過去要抓她,沈珍珠既要護張涵若,又要防備薛鴻現不小心跌倒,三人打鬧成一團,倒彷彿又回到昔日在太子別苑居住的那段時光。

鬧過一陣,沈珍珠覺得心慌胸悶,臉色也不好,張涵若心細,忙叫薛鴻現停了打鬧,三人坐上馬車,重來緒舊。

薛鴻現道:“實不相瞞兩位姐姐,我也不知道師傅叫什麼名字,從小我就喚她做‘師傅’,她是比丘尼(注:尼姑)。我不知自己親生父母是何人,自有記憶,便與師傅在一起。師傅待我,真和生身母親一樣。可是,八歲那年,她突然將我送至薛……薛嵩府上,說是與他一段緣法,五年後才能回山。五年裡,她每每在除夕來一次,傳我半夜武藝劍法。”這簡直是仙聞秩記,沈珍珠與張涵若神往不已:薛鴻現師傅何等高人,這般的傳授武藝,便能讓薛鴻現獨步天下!與這樣的仙人相較,凡俗之人數十載如一日的勤練武功,真是虛耗時光。

“那日我去取水,哪裡想到,竟然在河邊遇上師傅!她二話不說,就勒令我立即回山。”

“你師傅怎知你在那裡?”張涵若十分驚駭。

薛鴻現眼神中盡是崇拜:“師傅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是無處不在的。”又道:“那天是我第一次忤逆師傅,又哭又求,說有位姐姐要我照顧,暫不能拋下姐姐回山。誰知,師傅不怒也不笑。”她嘆口氣,一向無憂無慮的她透出傷感之情,雖與其嬌憨容顏不協調,也足以讓沈珍珠和張涵若感喟——自幼無父無母,雖有慈愛的師傅,終究是意難平啊。

“我寧願師傅發怒,她總會在發怒後寬恕我,答應我的請求。”薛鴻現繼續說著:“可那回,她只告訴我,世人都有自己因果,我輩修行之人,不該去幹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