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眾人,輕輕笑道:“吃飯。”

好酒終究還是被不懂得評鑑的人牛飲而下,風捲殘雲地席捲完桌上的菜餚,帶著醉意的幾人又開始藉著胡亂的行酒令,將一杯杯或清澈或渾濁的酒水倒入喉中,一醉方休。

夜幕深沉,萬籟俱寂,在夜風中跳動的燭火彷彿成了天地間唯一的光,晃動的陰影描畫著醉倒在桌上四仰八叉的周厭和始終有條不紊的於琅身上。小樓門檻處武山閉著眼安安靜靜地坐著,不知是睡了還是醉了。一片昏暗的長亭盡頭,銀色勁裝的女子獨自坐在廊柱下,雙眼明亮地盯著幽幽深潭。

桃樹下,顧枝躺在樹根處,懷抱酒壺睜著明亮如白晝光芒的雙眼,看了眼小樓二層那間熄滅了光亮的臥房,良久才移開視線,仰起頭,視線落在那盞明月上,沉默不語。

青年提著酒罈走了過來,神色依舊淡然,不見醉意,他靠在桃樹崎嶇樹幹上,低頭看著顧枝:“徐從稚那小子什麼時候回來?”

顧枝說道:“我哪知道,那小子一走就是三年,除了那天,我就沒見過他。”

青年眼中有幾分追憶,輕笑著感慨道:“那小子現在出息了啊,都進天坤榜了。”

顧枝撇過頭,認真地看著青年:“那是你不願意,不然幾年前天坤榜上就有你一席之地了,哪還輪得到那姓齊的傢伙自稱槍仙。”

青年不置可否地笑笑:“天坤榜進與不進有何區別。”

顧枝轉過頭看向坐在梅樹下獨自飲酒的中年男子,無奈道:“你們倆真像啊。”青年也向那邊看去,說道:“別,我這身微末功夫離黃先生還遠著呢,至少我自認還沒見識過黃先生全力出手。”顧枝深深看了眼笑著遙遙對視而來的黃草庭,那一身布衣和滿頭灰色長髮,似乎藏著歲月塵沙掩埋下無數的過往。

顧枝突然垂下頭,低聲說道:“傅慶安,三叔他,最近怎麼樣?”

青年傅慶安仰著頭望向雲捲雲舒間若隱若現的明月,說道:“還是老樣子。”

顧枝沒有說話,彷彿只是問了這麼一句便不知再如何提起他,傅慶安感受著絲絲夜風裡醞釀的複雜情緒,問道:“你怎麼,還是不敢去見他?”顧枝彷彿呢喃般地說道:“我不知道。”

傅慶安輕輕說著:“三年了,去看看吧。”

顧枝抱著酒罈晃了晃身子,輕輕撞著桃樹枝幹,片刻頓住,攥緊酒壺仰頭一飲而盡,就那樣仰起頭睜著眼透過枝椏間的斑駁縫隙追尋月光。

你看那月,似乎始終都會從暮色中生長出來,日復一日,有時隱沒於星辰之間,或是藏匿在雲層身後,光芒總是朦朧,看不清也抓不住,身形總是忙碌,在躬身俯首間只那片刻舒展,不語不言。

世間千萬人,世間萬千事。

一生苦與悲,喜與樂,三杯兩盞話與明月。

顧枝看不透、也敬畏疑惑到不敢相見的那人坐在小肆屋頂,手邊提著酒,仰頭問明月。

還有那人,躺在陰冷地底深處,孤獨地守了一生的故事,可曾話明月?

小樓中一醉沉眠的人,木亭裡享受沉默的人,樹下飲酒望月的三兩人,又有多少內心深處的故事只能說與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