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肩挑日月付光明(四)(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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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吐出一口氣,說道:“你覺得,神明真的存在嗎?”
那個聲音回答道:“我們都見過。”他追問道:“那現在呢?”那個聲音沒有回應,他自顧自搖搖頭說道:“我們走的太遠了,也站在高處太久,所以,你還是對了。”
聲音在撕碎在驚濤駭浪中,他的身影遠去,嵐涯島天門的高處,那個坐鎮此處的虛影似乎有些失落,一聲嘆息傳遍了道德谷。
赤野阻隔了戰火的蔓延而至,魔軍似乎也有意繞過了天門和道德谷的所在,虛影盤坐於半空中,其實剛才有一個謊言,那就是寧愚同樣知道坐鎮此地的人是誰了,可是這件事情如今還重要嗎?
不,對於井舜和寧愚兩個人來說,世間的一切早已比他們的存在本身還要更加重要了。
神明還存在嗎?是的,只是如今的神明卻在隕落的道路一去不返。
井舜繼續泛舟遠去,他知道剛才那位故友說了一個謊,無關選擇,關乎決定,其實他們都早已為這個世間做出了一些改變,無論是親手開啟還是假借他人,終究都不是當年那個外來人了。
艦船的影子籠罩而下,孤獨的小舟宛若一片無所依靠的落葉,好似只要風雨來得急了些就會被輕易扯碎。艦船的船舷旁有塵埃灑落,也許象徵著生命的逝去。
“除魔令”已經帶來了太多死亡,這就像是一個沒有懸掛任何魚餌的魚鉤,可所有人都還是會為了那個機會而奮不顧身。也許不是死亡,而是浮出水面的新生呢?可其實離開了水面,便已經將自己割捨了。
小舟緩緩停下,艦船高處的甲板上站著一個身影,那人看見了小舟船頭的井舜,似乎並不意外,但是神色間卻有難以遮掩的激盪,好像對於相見的這一面等待已久。
那人恭敬等候在艦船的甲板上,不是矯揉造作的女子妝扮,也不是道貌岸然的青衫書生,不是故作高深的黑衣鬼魅,也不是輕搖羽扇的運籌謀士,那是一個容貌枯朽神色謙卑的老人,佝僂著腰,就那樣低著頭,好像被從天而降的高山鎮壓著,於是此生都再難抬頭仰望天際。
井舜將茶壺放在身後船艙的小桌上,離開之前,他低頭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幾本書,那些讓人如雷貫耳的典籍,其實在汪洋上各大海域和島嶼都隨處可見,可是想必沒有哪一本書能夠流傳這麼多年已久嶄新如初,而且恐怕也沒有哪一本書曾被人一字一句翻閱過數千上萬遍。
井舜轉頭望向高聳的艦船,漆黑的影子覆蓋在小舟上,就連他的視線也再難看見天地間的其他事物。
井舜突然嘆息了一聲,然後一步跨出,他沒有去往艦船的甲板見一面那個似乎等待自己許久的老人,而是直接邁步走入了艦船的內部深處。
他來到了船艙樓梯臺階的底部,看見了青銅鎧甲拱衛的宮殿大門,他揮揮手,塵埃和風沙彌漫而起,掀起雲海和灰霧,世間一切幻境和真實都在那一刻自行流轉。
一個聲音打破了井舜的動作:“明明你也不是真身在此,卻還要計較我的待客之道?”
井舜重新負手身後,可是在他面前的異象卻仍舊幻化不定,他神色平靜,語氣肅穆,緩緩說道:“你還是這麼喜歡些裝神弄鬼的東西。”
那個聲音笑起來,沒有嘲弄也沒有歡欣,似乎帶著些悲傷和嘆惋,那個聲音從幻化的景象深處傳來,清晰而深刻:“那你呢?改變了什麼,又還堅持著什麼?”
井舜的衣衫輕輕搖曳,他抬起腳邁入宮殿,沒有天翻地覆也沒有斗轉星移,他只是走入了一個昏暗的船艙之中,然後看見了那個獨自坐在窗邊的身影。
刺眼的紅色在光芒的折射下有些讓人不敢輕易直視,井舜衣袖一晃,昏暗的船艙裡鋪滿了光芒,純粹而熱烈,接引來自於天上的日光,只是因為井舜的邀請便眨眼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