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激盪著少女的心神,讓她根本說不出話來。

於家宅邸中的幾位管事和當年跟著於琅的書童們這才喊將起來,“小少主回來了,小少主回來了。”

幽深靜寂的廣闊宅邸瞬間便喧鬧起來,所有族人都蜂擁而出,他們遠遠看見了那個站在老太爺小院外的身影,已經過去太多年了,於家的許多小孩子們對於“小少主”的印象也只有傳聞裡備受家族器重卻離家出走的那個年輕人,而對於當年親眼看著於琅成長並最終遠走江湖的人來說,此時再見那個始終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如今竟顯出幾分落拓。

於琅站在原地抱著還像個孩子那般只要受了些委屈就涕泗橫流的少女,他的臉上滿是溫和笑意,他抬眼看向不遠處靜靜站在原地壓抑著淚水的江若晚,還有跌跌撞撞快步趕來的孃親,於琅輕聲呢喃開口:“好久不見。”

在不久前的議事堂中,主導於家和朝廷商議的還是於曠言,於家老太爺和於琅只是旁觀。

而坐在對面的,路珩嵩畢竟只是江湖院指揮使,對於廟堂中樞的決定無法全然做主,但他也能夠明白於家所想要展露的善意,所以並沒有拒絕於家好似一廂情願地談條件,最終路珩嵩答應會將於家的事情交由宰輔大人和三司六部的官員去做決斷。

於曠言其實沒想到路珩嵩會應答得如此乾脆,似乎還存著些有意的親切,直到離去之前於曠言試著詢問了幾句,才得到路珩嵩的回答:“不久之後,整座汪洋都會知道,於家有一位武道高手位列江湖天坤榜的一個位置,而且那個人還很年輕,相信未來的於家同樣如此。”

“最重要的,是於琅在議事堂中的回答,所以無論是我、江湖院還是光明島,都願意相信一個年紀輕輕便登頂武道的江湖少俠的承諾。”

在議事堂中,於琅這般說道:“兩百年前於家能夠放棄千年傳承的半數基業,不是到了緊要關頭不得已的選擇,而是於家從一開始就相信光明皇帝所承諾的那副未來的景象,那是聖賢書籍中的大同盛世,也是所有百姓生靈夢寐以求的安居樂業,所以無論是千年以前還是兩百年前,無論如今是太平盛世還是亂世將至,於家從來都是光明島上的於家,於家可以將全數基業拱手相送只為了鑄造光明島存世的根基,可於家也願意跟著光明島繼續走得更遠一些,直到親眼見證未來的盛世安康。”

“不是說今日指揮使大人沒有答應相助於家的這份心意,於琅就會憑藉武道修為去威脅作亂,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廟堂有廟堂的規矩,於家也有於家的規矩,無論如今於家只是一個商貿家族還是當年的鼎盛氏族,於家始終都不會忘卻心目中所暢想的光明島是何模樣,而於琅還依舊是於家的人,此生此世皆如此。”

“商人謀利,世人求己,於家不是口口聲聲說什麼清白乾淨就是要受萬人敬仰的世家大族,於家也有自己的私心,可是於家願意做最大可能的努力,太平也好亂世也罷,於家堅守此地也心繫此地,這座島嶼這座海域乃至整座汪洋,世事再如何跌宕混沌,於琅走遍江湖和天下,依舊願意相信本心的純澈。”

就像於琅所告訴冀央,他始終相信顧枝絕不會就那樣消失不見,他相信那個舉世無雙的少年一定會手持太平刀再次歸來,顧枝能夠登上一次秦山就一定能夠再去往世間的最高處,這世間哪怕還要遭受摧折和苦痛更多,可只要心存希望,一切就都不會太晚太遲,等待、希冀、渴望、夢想……這世間還有許多美好的詞彙,不是嗎?

這世間有人要以手中刀去斬世間不公,也有人要以心中道去消磨世間不平,那麼這世間便還有他於琅願手持長劍去守護,守護遠去的江湖,守護離去的故人,守護他身後珍視的所有,也守護他走到今日所堅守的一切,所有徘徊和猶豫都會迎刃而解,而他終於來到了他將要踏足前方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