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喝酒,覺得那股子辛辣乾澀實在沒什麼趣味,可是之後江湖路走的遠了,看過的人人事事多了,反而覺得酒是個好東西,即便依舊沒那麼好喝,卻好像能給人一個放肆酣眠的藉口。此生遺憾從未醉過,此生好在還未醉過。”

世人常說飲盡杯中酒且負萬古愁,可是他喝了幾十年的酒卻從來沒能真正的醉去,好像也從未能夠任由自己離開那座名為過去的泥濘深潭,他只是漸漸沉入其中,最終卻也再不想離去,所以好在從未醉去,否則若是一不小心有那一時半刻忘了故人故事該如何是好?

他這一生見過很多人,自然也見過很多的少年和年輕人,有人驚才絕豔,有人庸碌平凡,有人心性堅忍,有人動搖怯懦,有人登頂山巔,有人隕落中途,有人武道行萬里,也有人讀書破萬卷。他見過太多的遺憾和委屈,見過太多的不捨和釋懷,看著人們笑過哭過,漸漸地,他也從那個意氣風發想要改變世道消解苦難的少年變成了旁觀者,他的心境好像再也不會為此漣漪陣陣。

曾經有個孩子仰起頭眨著眼睛問他:“師父,是不是等我也成為很厲害很厲害的人,就可以掙好多好多錢,買好多好多糖葫蘆了,吃也吃不完的。”那個時候的他只是笑著點點頭,他本以為只要他將眼前這個無家可歸孤苦無依的孩子教導成材了,自己也就可以忘卻那些無法消減絲毫的的遺憾和傷痛。

可是當他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嚴厲指點孩子的習武修行,呵斥責罰孩子的心性頑劣,好像不知為何那個孩子的眼中再沒有了當初看著自己的那種清澈流光,沉默寡言最後竟是將刀劍扔在地上看著他冷冷說道:“我不學了。”

直到當年那個孩子遠走天下再沒有了絲毫訊息,他終於離開了那個畫地為牢的小小島嶼的偏遠村落,輕輕地和那座低矮墳塋告別,泛舟出海遠遊。

他去過某座繁華島嶼的武林盟主莊子裡當一個看大門的閒散漢,他去過某座島嶼的荒郊野外做一個破落門派的供奉客卿,他去過某座島嶼王朝的皇宮中擔任禁軍教頭和皇子教習,他還回到了光明島上拎著一壺酒去見已經幾十年不見的師兄,還有師父的墳墓。

此時那個離去的孩子已經在汪洋之上聲名赫赫,被人稱為天下槍術之人的次席,僅次於那位坐鎮一座島嶼江湖的“槍仙”文仲甲,聽說那人揚言有朝一日會決戰文仲甲獨佔“槍仙”名號,只是槍術卻是當年他唯一沒有教給那個孩子的武學。

他問師兄自己當年是不是做錯了,那麼多的遺憾和悔恨原來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有毅然決然離開師父去行走天下最後甚至都沒能見到師父最後一面,有當年沒能下定決心安穩度日與那個市井尋常女子攜手一生,有曾經沒能好好多想一想是不是對那個孩子過於嚴厲了。

當然他也說過許多這些年的見聞趣事,有一個他曾見過一面後來聽說登頂天坤榜前三甲的少年,他覺得那個少年是有希望有朝一日做到和當年祖師爺琉懸一樣的偉業造化的,那個少年意氣風發鋒芒畢露,尤其是那雙眼眸澄澈如蓄滿日月星辰的光芒,直教人看上一眼便能瞧見汪洋山河的波瀾畫卷。

那個少年與一個十分般配的女子就在一座島嶼上享譽已久的一個山中成婚,少年早早便家中再無長輩親人,女子也是自小無家可歸的可憐人,於是兩人就在天地見證之下成親,那時他剛巧遇上了少年挑戰那座島嶼之主為島嶼百姓受盡壓迫的百年討一個公道,於是他便正好成了見證那場婚事的一個旁觀者,他覺得少年和女子一定可以長長久久的,以後也許會有幾個膝下承歡的子女,也許有一天少年就不再行走江湖了,他們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結茅度日,安穩自在,世道再好不過。

可是不久後他就聽說了奇星島的變故,聽說了那個古往今來舉世無雙的君洛死在了孤山魔宮,於是他終於不再遠走海外,在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