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薯莞爾一笑,言語諧趣,柔聲道:“處理得差不多了,雖然不能說皆大歡喜,不過大方向談妥了,細枝末節就交給他們回去府邸私下磋商,反正板上就那些幾塊肉,割來割去,也就是落在誰家碗裡的事情。奴婢猜想少不得又要靠家族內適齡女子去聯姻,大夥兒結成親家才寬心,這兩天幾家白事幾家紅事,都有的忙。”

徐璞一笑置之。

徐鳳年看了眼天色,問道:“要不出去走走?”

徐璞笑道:“敢情好,走累了,可以到末將那裡歇腳,還有幾壺捨不得喝的綠蟻酒,溫熱一番,大口下腹,很能驅寒。”

紅薯面有憂色,徐鳳年無奈笑道:“真當我是泥糊菩薩紙糊老虎,嬌氣得見不得雨水?”

聽到這話,紅薯便不再堅持己見,三人兩傘,一起走出芭蕉飄搖的慶旒齋,走出復歸安詳寧靜的巨仙宮。徐璞所在酒肆就在主城道上,筆直走去即可,大雨沖刷,鮮血和陰謀也就一併落入水槽。不過城禁相比往常要森嚴許多,已經有好幾起謀逆餘孽在家將忠僕護送下,喬裝打扮試圖逃出城外,給臨時補充到三座城門的金吾衛騎和江湖人士識破身份,當場截殺,至於是否有逃出生天的漏網之魚,天曉得,恐怕只有從若干年臥薪嚐膽後的復仇才能知道,這就又是另外一出類似趙老夫子和西蜀遺孤太子的悲歡離合了。

而且這筆濃稠血賬,將來多半要強加到徐鳳年頭上,此時三人走在人跡寥寥的昏暗街道上,徐鳳年繞進一條寬敞巷弄,總算有了些人聲生氣,徐鳳年站在一座撐起大油傘的蔥餅攤子前,老字號攤子在敦煌城賣了好幾十年的蔥餅,不怕巷子深,口碑相傳,便是這等時光,也有嘴饞的食客前來買餅狼吞虎嚥,或是捎給家人,徐鳳年一行三人排隊站在末尾,期間又有一些百姓前來,有幾個認識賣酒有些歲月的徐璞,知道他曾經娶了個貌美如花的大姓媳婦,然後跑了跟端木家的長公子過上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都帶著笑意悄悄對這名中年男子指指點點,其中一位體態臃腫的富態商賈,跟寫得一手極好毛筆字的徐璞討要過春聯,念舊情,當下有些不滿,阻止了那些相熟食客的取笑,插隊來到徐璞身後招呼了一聲,徐璞轉身笑道:“喬老闆,又給你家寶貝閨女買蔥餅了?小心長太胖,以後嫁不出去。”

肥胖商賈哈哈笑道:“我那閨女可不是吃胖的,長得隨我,嫁不出去沒啥關係,入贅個就成,老喬我起早摸黑的掙錢,圖啥?還不是想著自家子女日子過得輕鬆一些,對了,徐老弟,我在城東那邊購置了一棟新宅子,回頭還得跟你要幾幅聯子,能不能幫忙寫得氣魄一些?”

徐璞點頭道:“這個沒問題,記得常來喝酒,沒你喬大老闆撐場子,酒肆就辦不下去了。”

喬姓拍了拍徐璞肩頭,豪爽道:“這個沒問題,這不湊巧趕上喬遷之喜,本來想去你那邊商量一聲,酒水都從你鋪子裡買,中不?不過說好了,可得給老喬我一個實惠價格啊。”

徐璞點頭笑道:“喬老闆是行家,我要敢賣貴了,以後就沒法子在敦煌城做生意了。”

紅薯撐傘而立,轉頭望著這一對中年老男人嘮叨客套,有些興趣玩味。徐鳳年轉過身,見商人興許是瞧見自己衣著鮮亮,還帶了個傾城的絕色婢女,一副想要套近乎又不敢造次的扭捏姿態,主動笑道:“這位就是喬老闆?我是徐叔叔的遠房侄子,才來敦煌城做些瓷器買賣,徐叔叔常說這些年虧得喬老闆照應鋪子,回頭喬遷之喜,別的不說,我手邊趕巧兒有些瓷碗瓷碟,還算上得了檯面,登門時候給喬老闆送十幾套去。”

喬老闆一臉驚喜道:“當真?”

徐鳳年溫顏笑道:“要是糊弄喬老闆,小侄還不得被徐叔叔罵死,當真當真。”

喬老闆家境殷實,倒不是說真稀罕那十幾套瓷器碗碟,只不過眼見著這對主僕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