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他慢慢地慢慢地壓過來。分明是一個個紙人,卻似有千鈞之重。

他喘不過氣來,也出不了聲。

他的雀巧“們”把他碾成了肉餅,碾成了粉末。

而紙人卻沒有停止湧動,像激流墜入懸崖,前赴後繼奔入那無底深淵。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肢體分離,最後淹沒在一群無窮無盡的紙人海中。

黃平州倏地一下喘著粗氣從地上坐起來。空氣重新充滿胸膛的感覺並沒令他輕鬆一些,反倒像是粒粒砂礫一點點堆積,壓得他鬱結堵塞。

他晃晃不甚清晰的腦袋,把思緒理清,努力分清到底哪些是現實,哪些是夢魘。

屋裡一片漆黑,他無法分辨自己有沒有徹底清醒,便伸手去摸胸前。

一個小巧的金屬物件如願滑入他手中。他使勁兒握了握,把叮噹的響聲掐碎在掌心,呼吸才漸漸平定下來。

許是眼睛適應了,屋裡的人人物物也有了些輪廓。

他翻身從地上臨時鋪就的被褥中爬起來,身旁的順子還在熟睡,均勻淺薄地打著呼,只是睡得極不老實,被子都踢掉了半截。黃平州便把自己的那床給他蓋上了。

許是動靜吵醒了睡在床上的人,那被子裡的人影動了動,似是半撐著坐了起來。

“平州哥?”

“嗯。”

“你又做噩夢了?”

黃平州回了一聲嘆息,淺淺的卻在這僻靜的夜裡十分清晰。

“夢到娃娃了?”

“沒事,你接著睡吧,我去透透氣。”黃平州安撫著對方,並不想繼續討論方才的夢境。

可對方似是十分擔心,掀了被子想起來。“我陪你吧。”

“沒事,”黃平州用話頭制止了對方雙腳落地,再次重複說,“接著睡吧,天還沒亮呢,我透口氣就回來。”

兩人低聲交談中還伴著順子均勻的呼嚕聲。

床榻上的人似是考慮了一下,才決定妥協。

“那你披件衣裳,一會兒回來再睡會兒,別熬著。”

“知道了,小嬋,你趕緊睡吧。”

黃平州生怕對方再多說什麼,摸著黑撈起一件褂子,也不知是他的還是順子的,就披在肩上,推門出去了。

從屋裡走出來,他覺得好多了,方才夢魘的壓迫也消失了大半。他深深地喘了口氣,抬頭望著同那日差不多的夜空。

薄薄的雲飄著,看不見星星也看不見殘月,就像他以後的人生,什麼都不真切。

脖子上的銀鎖吸了夜裡的涼意,隨著身體的動作就來貼他的胸膛,發出叮鈴一聲響。

:()紙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