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檔案中可從沒提這家還有孩子,一時間旁人與他說的那些關於張八兩能招魂引鬼的話一股腦湧上來,讓晁荃如的手臂不知不覺爬上一層雞皮疙瘩,連正當中的太陽曬下來也覺得是冷的了。

晁荃如穩住心神,咬緊牙朝屋子走去,決心今天是鬼是人他都要會上一會。

屋門竟然是虛掩的,留了半指寬的縫縫,不細看也看不出,屋裡頭黑漆漆。

“有人在家嗎?”他問,伸手想推門卻發現根本推不動。

“嘻嘻嘻嘻。”那笑聲又起,這回離他更近了,就是從那條縫裡擠出來的。他肯定傳出笑聲的人就在這門板背後,與他咫尺相隔。

晁荃如自己都沒發現他攥緊了拳頭。“孩子,你家大人在嗎?”

門後沒有回答,死一般寂靜。

“孩子?”晁荃如又喚了一聲,已經沒有聲響,好像剛才的嬉笑是幻覺來著從來沒存在過。他不甘心,彎腰向那門縫裡面窺視,想一探究竟。

屋裡果然昏暗,但隱隱似是能看見有些人影的。他眯起眼睛欲看得更加仔細,突然,半張煞白的臉猛地閃現在縫隙中,跳到他眼前來,一隻黑溜溜的眼珠子死死盯著他——“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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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荃如啊地一聲後退,險些腿軟跌倒,細密的汗瞬間浸透了脊背,透心兒涼。

方才紋絲不動的屋門,此時以極緩慢的速度拖著長長的吱呀聲開啟來——一個小童從門口凳子上蹦下來,站在那裡朝他捂嘴笑,眼睛彎成月牙卻讓人極不舒服。

那小童在晁荃如眼中有百般的違和感——紅頭繩紮起一撮朝天揪,臉頰兩坨曬傷樣的紅,穿著一身新簇簇顏色異常鮮豔的衣服,隨著動作窸窸窣窣作響。晁荃如心中一沉,那不是紙做的衣裳嗎?

眼前這小童從頭到腳活脫脫一副紙紮金童的模樣!

晁荃如自詡膽子不小,此時也有些許招架不住。可他這人勝在心比膽更大,此刻他想的竟然是,如果這小孩要害自己,那他早就害了,不管是人是鬼,他都沒有要對自己做什麼的意圖,便無甚可怕。退一萬步講,即便是自己真的陷入危險,一身拳腳還怕治不服個孩子嗎?

於是他整整衣服站定,問:“孩子,這家大人可在?”

“八兩出去了。”

回他的終於不再是那毛骨悚然的笑聲,晁荃如暗自鬆了好大口氣,又問:“何時能回?”

“你要訂紙紮?”小童不答反問。

“不訂,我另有重要的事找他。”晁荃如如實回答。

小童歪了下頭,說:“我不能讓你進屋,八兩不讓。”

“沒關係,”晁荃如心想你請我我也不想進去,“我在院裡等即可。”

小童突然咧嘴一笑,說:“那你陪我玩吧。”

晁荃如心中十萬分拒絕,但沒表現絲毫在臉上,反而微笑道:“你為何不去村裡跟其他孩子們玩?”

小童頓時收了笑意,抬起手臂指向門口。“我現在出不去,八兩不讓。”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碰巧,手指正對著那個門楣上的刻字銅鈴,讓晁荃如又倒吸口氣。

“陪我玩。”小童又說。

不知為何,晁荃如突然想起自己孩童時聽人講過的什麼美女鬼的故事——一厲鬼若美人,夜半遇人便問“妾色幾何”,可不管那人答美與不美,都會被厲鬼吞掉。

晁荃如想想自己受過的先進教育,竟從嘴裡漏出一聲笑來。

他隨即問:“玩什麼?”

小童怕是沒想對方能輕易答應,眼中一亮,那神情才剛讓晁荃如覺得有了幾分人氣兒。

“鬥草。”小童不假思索地說,“明明都用同一根秸稈,八兩總能贏我,我想不明白。”

晁荃如臉上不禁有了些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