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淡而輕軟,含著一絲時光荏苒的悵惘和感觸。“都不一樣了,好在沒有變的更壞……還有,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你這個人,真是夠遲鈍了。”

沈斯曄頷首贊同:“看得出來。”

錦書嗔了他一眼,悻悻地轉移話題:“十八歲這麼重要,嘉音的生日你打算怎麼辦?在葦園還是來這裡?”她並沒意識到自己為什麼對嘉音的生日有了如此長輩似的關心。

沈斯曄並未立即回答。落地燈明亮溫暖,他皺著眉揉了揉太陽穴,把眼鏡帶回去。

“嘉嘉的生日要回國辦。”他像是有些倦意,倚在沙發靠背上一動不動。“十八歲過去是可以下嫁的年紀了,要開太廟舉行一個儀式,象徵著長大成人,從此對家族負有責任。”

他深深看向錦書,微微苦笑一下:“小錦,我必須回去參加。”

一瞬間,錦書有一絲淡淡的失落。答辯的傳統之一是該學生的配偶可以旁聽,她曾以為自己也能一樣。但她很快便釋然了。“沒關係,我自己參加沒問題。”錦書微笑起來,安慰地拉拉他的手。“而且你回去剛好可以詳細複查一遍……說不定還能有幾場豔遇呢。”

沈斯曄前些天得了普通肺炎,卻死都不肯去醫院,逼著錦書去找內科的學長開處方藥。這幾天他不咳嗽了,但錦書很擔心會復發。沈斯曄聽得哭笑不得,心上負疚一時反倒輕了。

其實這次回去筵無好筵,他真是寧可留在波士頓陪錦書。他父母的離婚協議已經達成,就等著生效前的一個月過去;據他姨母說,姚夫人日前在帝都屢屢出入名門權貴之家,頗有些準皇后的女主人式自覺,他也懶得去想她在圖謀什麼。以及楊皇后三十年祭日,本該在四月,卻因為佑琨出水痘而被迫延遲,於是也被安排在了同期。好在因為他新年在天下人面前受了傷,相親遊園會被光明正大的延期了,否則光煩心也得煩死。

沈斯曄想到這裡嘆了口氣,懶洋洋地把錦書摟在臂彎裡。果然還是當昏君舒爽。

“豔遇有你就夠了。再多了我哪有那個精神。”他懶懶說道。“何錦書,你居然忘了我追你到手花了多少水磨工夫。除了我媽,我從小到大就沒對別的女人這麼用心過。”

對待幾乎沒有戀愛自覺的錦書,他若非用了那些極端手段,只怕如今還在糾結不休。反正將來少不了報復回來,讓她用身體一一償還,他面上一片光明內心十分陰暗的想。

75莊周夢

在錦書答辯前一週的週日,沈斯曄帶著嘉音一起啟程回國。臨行前又是凌晨。大概是一夜沒睡安穩,聽到了他輕手輕腳的走路聲,錦書睡眼惺忪的推開臥室門:“……要出發了?”

怕吵到她,他並沒有開啟起居室的燈。錦書穿著睡衣向他走過來。她踮起腳尖,主動抱了抱他。“一路順風。記得到家了給我發條簡訊。”

沈斯曄親親她的額頭,柔聲道:“我知道。晚上我就到了,回去睡吧。”

錦書果然淡定地回去接著睡了,臥室門關上的一點壓力都沒有。實在不至於有多少離愁別緒,畢竟如今再遠的距離都不算遠,簡訊電話郵件都可以頃刻間聯絡,坐飛機能在一天內見面;這只不過是一次普通的暫時離別。但在走出電梯時,沈斯曄遙望著將明未明的淡青色天際,心底忽然浮現出怪異的感覺。

——好像這次不是要回家,而是遠行。

一路無話,他們在東八區的正午抵達燕京。不巧的是帝都正在颳大風。從蒙古草原吹來的乾燥春風將路邊楊樹刮的劈啪作響,讓常年處在溫帶海洋氣候裡的沈斯曄略有些不適。他說話有幾分沙啞且伴有咳嗽,得到嘉音的擔心注視:“哥哥?”

沈斯曄苦笑著搖了搖手,示意不必在意。他需要在明天見到母親之前養好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