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蓮詩贈友看朱成碧》中這樣描寫那些美好的江南女子:

東家莫愁女,其貌淑且妍。十四能誦書,十五能縫衫。十六採蓮去,菱歌意閒閒。日下戴蓮葉,笑倚南塘邊。

這便是江南的女子,莫愁,莫愁,她並不是某個具體的人物,而是萬萬千千樂府中理想女子的化身,此處引的又是南朝梁武帝蕭衍詩《莫愁歌》的典故了,那歌中寫到:

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織綺,十四採桑南陌頭。十五嫁為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侯。盧家蘭室桂為梁,中有鬱金蘇合香。頭上金釵十二行,足下絲履五文章。珊瑚掛鏡爛生光,平頭奴子提履箱。人生富貴何所望,恨不嫁與東家王。

蕭衍,南北朝傳奇般的國君,史書中稱他是“六藝備閒,棋登逸品,陰陽緯候,卜筮佔決,並悉稱善。……草隸尺牘,騎射弓馬,莫不奇妙。”

這樣一個文滔武略均有過人的男子,他筆下完美的女子又是怎麼樣呢,正如詩中所寫,十三能織綺,十四採桑,而我們的採蓮女卻比她更美好。

她定然是美的,水覆空翠色,花開冷紅顏,她卻是其貌淑且妍,只嫌脂粉汙顏色。十四能誦書,十五能縫衫,十六便能採蓮去,葉深繁處,菱歌意閒,隔水笑拋一枝蓮。

這樣的女子,怎能說她不可愛?眼神清澈若水,愛恨均是單純,她會於南塘邊笑意靨靨,也會有惘然有所思,堵塞不能言的哀思,更會有心苦如煎的痛楚。比起那恨不嫁與東家王的莫愁,她又勝上幾分。 。。

一)江南可採蓮(2)

莫愁雖是富貴之極,卻恨在不曾轟轟烈烈的愛過一場,那或許也是當時許多女子的悲哀。那時女子的婚配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半點都由不了自已。她們也許有個青梅竹馬的蕭郎,情投意合,兩小無猜,一入了夫家門,那人便只能遠遠的拋在腦後,忘了罷。偶爾夢得年少時,悠悠嘆盡一聲,掩過面去,再不敢看。

縱使舉案齊眉,錦衣玉食,到底意難平。

而詩中的採蓮女,她雖於常家,於愛情卻有自已大膽的追求。她們永不會掩飾自已心中最真摯的情感,或許她們能得一知心人,白頭以終老。或許她們只能遇得衣錦薄倖兒,從此嘆於潮頭,相思悲苦。

至少,她們愛過。不會在年華逝盡之後,再作莫愁之嘆。不會在夜半寂寥時,空守著金玉滿堂,心中發冷,冷、冷、冷,一直冷到骨子裡去。

樂府之中,對於這樣可憐可愛的採蓮女的描寫還有很多,同樣一首《西洲曲》,亦是如此: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桕樹。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開門郎不至,出門採紅蓮。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樓高望不見,盡日欄杆頭。欄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捲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此篇更是情思之曲。

篇中的西洲,並不是指某處地名,而是男女主共憶的所見之處,兩槳橋頭渡,如鵲橋後園,只是兩字,便生就無窮的相思。

我看到了那江南採蓮的女子,紅衫羅裙,鴉青長髮上綴著翠鈿。她倚著門,苦苦等待著情人的到來,久待而不見,只得託辭採蓮,來到他們相會的地方。

西洲處蓮花正好,搖搖曳曳如他素衣飄飄的身影,見之再不能忘。她猛然抬起頭來,以為是他又來到了她的身旁,卻只見花葉繁盛,水清無波。

憶郎郎不至,區區五個字,便寫盡她渴慕相思的心情,相見的期待,不見的失意,一起湧上心頭,終是一個字也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