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呼嘯西風,在這一刻,卻有了一瞬的止息。

李驥心中狂跳,不由握緊手掌,那細韌的絲線勒近肌膚,耳旁是洛水東流的咆哮。

李驥一路向東,他腳步雖快,可一路不免時時停下四處尋望。這一路莫說再見陸攸之,卻連裴禹亦沒趕上。

待回到洛城,他本要先去侍候裴禹,卻有士卒告訴他,一早便有從西京來的人等著,裴禹此時正在相見。李驥思忖片刻,索性退出來,直向趙慎處去。

趙慎居處門外,有個醫官正看著學生煎藥,李驥上前問:“醫師,趙將軍如何?我有事欲見他。”

那醫官起身,施禮道:“見倒沒什麼不能見,只是未必趕著他清醒。”

李驥皺眉道:“他又未傷頭,為何不清醒?”

醫官輕聲道:“所謂神智,頭腦主之,心亦主之。”又道,“他筋骨重傷,連日昏熱,確實也難有多少精神;可不提這個,我看他對醫治雖不抵拒,卻也不甚經心,這便不好。他這樣的狀況,藥石之外,還靠心氣。再說得白了,我盡全力,終究是聽天由命。”

李驥愣了半晌,低聲道:“我進去,片刻便出來。”

醫官陪著李驥進去,卻見趙慎這一時倒為睡。醫官笑道:“今日倒湊巧。”

李驥看著那醫官出去,面上漸漸退了笑意而現肅然,趙慎道:“你有何事?”

李驥略一咬牙,鄭重從懷中取出那捲線圈,奉與趙慎道:“有人託我交給將軍這個。”

他只見趙慎目光在觸到這線圈時忽然閃出光彩,不由大為詫異。趙慎舉手執過起一頭,李驥會意,忙握住另一頭。

只見那絲線一寸寸展直,線條漸漸繃緊,趙慎另一手的手指忽而在其上一挑,只聽一聲裂帛般的清厲聲響,李驥方明白,這原來是一根琵琶弦。

他的心的那鏗鏘餘音中一陣戰慄,只聽趙慎沉聲問:“誰給你的?”

李驥道:“一位故人。”他只覺趙慎雙眼愈發明亮,不由道,“他要我對將軍說,善自珍重,勿以為念。”

趙慎道:“他如今何在?”

李驥道:“他如今一切安好,對我說,他自有去向。”

他這話出來,是有一些心虛,亦不知可能令人信服。正思慮著,卻聽趙慎笑道:“甚好,天地開闊,他終是能得個自由了。”

這話說的淡遠,李驥心中卻忽如一刺。他順著這話頭道:“是,他是想得通透了。”這話出來,他自覺被觸動心腸,他見趙慎緩緩低下頭去,禁不住抬手握住他肩頭,道,“那麼將軍也當如是。”

這一握間,李驥忽而震動;那臂膀仍是觸手鐵硬,他只以為這垂首間是消沉,卻忘了,眼前人無論如何都是一位將軍。他不由緩緩撤手,其後的沉默間,李驥忽見似有一顆水滴從趙慎眼睫上倏然墜落。經年之後,這場面不知為何仍如烙在他腦中。他曾親見洛城軍眾的多少血汗,卻一直不能確定,他那時所見的這一顆水滴,到底卻是什麼。其時他再細看,只見趙慎垂著眼簾,神色從容,那雙眼隱在眉弓之下俱不分明,只一雙濃眉如峻嶺崢嶸。

作者有話要說:

華山上的道是唐朝修的,在這略穿越

第71章 尾聲 孤雁獨南翔

兩月之後,洛城中重又有隊伍啟程。其時,令醫官們欣慰卻也些微詫異的,是趙慎傷病那一日後漸有起色,雖然膝頭損傷定是再難痊癒,可眾人皆道,能得回命來已然不易。趙慎聽聞這些話,卻似當不聞,只經心叮囑人好生侍弄青追。

那一日,西京所來的,是裴禹親信信使。太師尉遲否極病逝,其子尚年幼,便託付長兄之子尉遲扈道:“吾諸子皆幼,外寇方強,天下之事,屬之於汝。宜努力成吾志。”其後數日,尉遲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