攆了出去,少了那幾道關切的視線,果然輕鬆許多,長出了一口氣,她並沒急著調藥,走到窗邊,將向陽的兩扇窗子拉開,坐下,從袖裡掏出刻了一半的木頭和小銀刀,繼續削皮。

“唰唰唰…”

過了一會兒,她動作突然停下,扭頭望著窗外那片小花園,視線隨便落在一簇枝葉上,然後開始走神。

思緒回到昨晚,她衝李泰嚷了那麼一聲後,他便將她放下了,一屋子的旖旎被她破壞殆盡,大約是當時她生氣的樣子面目可憎,掃了李泰興致,他丟了條毯子在她身上後,便拎著腰帶揚長而去了。

“唔——”背靠著窗欞,遺玉一手捂著額頭,喉嚨裡擠出一個沮喪的音節。

她這是做什麼呢?不就是幾句話麼,問一問他又不會少一塊肉,明明心疑他最近晚上到底去了哪裡,介意那個不知道有沒有的蘇蘭姑娘,惱他那個據說是裝滿姬妾的院子,一看見他便下意識想逃避這些問題,連問都不敢問,這算是什麼事兒啊!

她偏過頭,看著不遠處擺滿了瓶瓶罐罐的藥桌,眼神,恍惚,好像看見昨晚自己被他放在地毯上,被他攏好衣裳,又拿毛毯蓋在她腦袋上的畫面,胸口頓時一緊,面色窘迫地將視線躲開。

算了,他也沒自己想的那麼混蛋,多半都是自己小心眼兒了。

“……好,”那就今天晚上問他吧。”

握了握拳頭,給自己鼓了下勁兒,遺玉小聲嘟嚷一句,將木頭和中刀重新揣進腰裡,換了大褂準備將昨天沒配好的藥做完。

另一頭,內室裡,侍女們收拾好床鋪,平卉看著地上聚起的一小堆比前幾日都要多的木屑,揪起眉毛,在床帳裡外檢查了兩圈,沒發現木料被老鼠啃過的痕跡,便收攏起那把木屑,一臉納悶地到後院去向平彤討教。

平陽被下毒,是公主府的內務,遺玉便不得知到底是哪路人想加害她,只是從平陽那裡得了一份現成的毒藥,這麼一來,即便遺玉不認識這混合起來的毒物叫什麼,想要解毒也變得容易許多。

忙活了兩天,配出三單藥,不敢盲目下藥,為了試探毒性深淺,遺玉挑了半下午,帶著藥方去探平陽。

她近來頻繁出入昭華府,門房前院見慣了,都是客客氣氣地請她進門。

平陽住在暖閣,途經一座花園,遺玉跟在帶路的侍人身後,也沒閒情賞景,低頭邊走邊想事,是不知前前後後幾個侍女正在悄悄打量她穿戴。

天氣轉寒,衣服添厚,遺玉嫌長斗篷拖拉,不愛系,衣局那頭摸到她這點喜好,便討巧地在襦裙長衫上綴了各種襲皮裝點,乍一看是同繡走花紋無異,又能保暖,襟口袖邊拿細線勾上的一圈圈細軟襲絨,更是叫人看起來嬌貴可愛,她今日穿了一色青狐皮子的襦襖,腰上纏了三圈彩絲的革帶,垂著幾隻狐毛扎的小絨球,還是顯得纖細無比,盈盈一握。

侍女們的眼神一下下偷溜在她腰上,京裡其實興的是豐潤的美人,唐又以胸美,但這樣難見的纖腰,似柔還韌,說實話確比別處更招人眼,便是同為女人,瞧著也有些莫名地心癢。

“見過魏王妃。”

花園裡的一條主廊不算窄,但要三五人並排通行還是勉強,迎面打遠走過來幾個人,遺玉是聽見說話聲,才抬起頭。

兩丈遠外,一對侍女矮身低頭拜見,其後立著一名身穿披風的怪人,說“他”怪,並非是只“他”穿的厚實,但這大白天的,還是在公主府的花園裡,頭上戴著雙層的黑色紗冪,頭臉不見,脖子也被一圈褐貉皮子細細密密圍起來,不露半點皮肉在外頭,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說“他”怕冷麼,偏偏這人站的直溜,不見半點瑟縮,只是身形有些僵硬而已。

遺玉眼皮抖了抖,幾乎是第一時間,便將此人同李恪手下那個不知名的毒師聯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