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又在前廳小座了片刻,便起身繞到廳後,走到西室門前,推門而入。

淺紫的隔屏帷幔後,便是一張繪著黃翠花鳥的屏風床,遺玉就擁著一床棉被靠坐在床頭,盯著對面半開的窗子,看著後院的幾叢待春的花木,聽見腳步聲,回過頭去,泛著紅絲的眼睛已經乾涸,聲音澀澀的。

“怎麼樣了?”

李泰走到窗前,將那半扇窗子掩上,回過頭,道:

“除了一具女屍不明外,三十九名死囚,一人不少,盧智屍體也在,按律,是由刑部掩埋,這兩日我會想辦法幫你把屍體領回。”

“……多謝。”已經親眼目睹,再聽到哪般噩耗,都不會有更大的打擊了。

“不用,”李泰繼續道“你說帶著盧智投火的那個女人,我已派人去查。”

“昨晚與我同行的人,他怎樣了?”

“受了點傷,死不了。”李泰輕描淡寫地答完,見她神色間的擔憂,心念一轉,問道:“你很擔心他?”

“他是我大哥的朋友,”她強扯出一抹苦笑,“當日若不是他在城門外及時將我救下,我就會和我娘一樣被擄走,前有相救之恩,我卻又因私心把他害成這樣的,他並不知道我讓他帶著我夜闖大牢,其實是為了去劫牢,到頭來卻功虧一簧,我欠他良多,可到頭來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

李泰目光閃爍,緩步走到床前,伸手撩起她肩上的一縷長髮,引得她回望,才低聲道:“那我呢。”

“你?”遺玉愣了一下,才恍然記起前不久才發生的事情,才記起她遊蕩在崩潰邊緣時,是抓住了什麼才沒有瘋掉。

“我對你,已不是欠了。”

“怎麼說?”

她沒有避開他那雙眼睛,並未答話,而是遲疑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心中喟嘆,只是這麼簡單的觸碰便讓她空蕩蕩的心裡生出一股踏實感來。

依賴是日積月累起來的,它一直都存在,只需要一個引子將它牽出。接連發生了這麼多事,她不想再做優柔寡斷的人,付出太多代價,賠上太多東西,已經夠了,不管他們日後變成件麼樣子,算她卑鄙也好,她需要一個人彌補她心裡的空白,支撐著她,活下去,不管那是情愛還是憐憫,亦或是什麼別的東西。

李泰低頭看了一眼衣袖上的小手,沒有再追問,卻面無表情地伸出另外一隻手來將它拿下,五指收攏,輕鬆地將她冰涼的小手包裹進自己溫熱的掌心裡。

在這非常的時期,在這一刻,兩人之間,分不清倒是誰先伸手抓住了誰。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遺玉最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轉了下手腕便被他鬆開,縮回手,低頭道:“我要回國公府一趟。”盧智以這種方法死掉,盧榮遠他們肯定是會急著找她。

“我會讓人帶信給他們,你待在王府。”

“這、這不妥,”遺玉想了想便拒絕。

“有何不妥,”李泰背過手,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不慍不火道:“懷國公一個月喪期將過,我會入宮求旨,你將是我未過門的妃子,國公府已分家,盧智亡,你不待在我這裡,又要去哪。”

他並非刻意提醒她“無家可歸”的現狀,但是這是事實。

“不。”遺玉皺起眉頭,有些為難道:“可是能推後一些?眼下實在不宜節外生枝。”

“節外生枝?”李泰微眯了眼睛,食指輕輕叩著扶手,若是他沒聽差,她是想要隱瞞他們的關係。

許是因為近了一層,遺玉很快便能從那張無甚表情的臉上察覺到不悅,怕他多心,便有些苦澀地解釋道:“說到底,我大哥還是因為長孫渙之死得罪了長孫家,他現在又是這般死法,若是你在這個節骨眼上同我有什麼干係,難免會被遷怒.無故結怨。”

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