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牢房內,盧智背靠著冰冷的石壁側坐在乾草堆上,因前三日被關在刑部的公務院,身上單薄的囚衣還算乾淨,但一連幾日沒有洗澡,本來黑亮的頭髮凌亂的披在肩背,臉上的傷疤加之下巴上的鬍渣,讓他整個人看著即落魄又狼狽,一雙眼睛輕輕地閉著,不知是否是睡著了,才沒對明日即將來臨的私刑露出什麼懼色。

“吱呀”一聲響動,一團火光迅速地擠進了牢房,又一聲響後,這間封閉的牢房內,除了盧智外,又多了一條人影。

來人手持著火把,一眼看見接角靠坐的盧智後,轉身將火把插在了牆上的把頭裡,一步步朝他走了過去,在他身前彎下身子,藉著昏黃的火光,一雙眼睛從他的額頭掃到下巴,仔細地就連鬍渣都沒有漏看。

片刻後,一隻染了粉紅蔻丹的玉手探出,纖纖食指伸出輕輕從他的眉眼上滑過,落至他臉頰一側,月牙形狀的指甲輕撥著結硬的傷痂,半在光下半在陰影中的面容,一抹詭笑未能露全,那待撫上他乾裂嘴唇的玉手,便被另一隻髒汙卻修長的手掌擒住。

盧智睜開眼睛,著著近在咫尺的女人,對她如何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沒有露出半點驚奇,只是淡淡地看著她的臉,一語不發。

“你這樣看著姐姐做什麼?不過幾日不見,就不認識了麼?”

兩人挨的近,她說著話,身上腥甜的香氣撲面,他握著她手腕的手緊了緊。揹著光,她又將他臉上的神情掃過一遍,突然就痴痴笑了起來,她就是要他這樣,要他心裡生了扭曲。

“智兒,那幾個碰了你的人,都已被我殺了。”

盧智沉寂的眼中總算有了些波動,被她看見,伸出另一隻手來,撫摸在他凌亂的發上,望著他的眼神逐漸迷離起來,近乎呢喃道:

“姐姐有多護著你,你知道麼,國子監那些曾經作踐過你的人,就剩下他一個長孫渙了,我特意把他留給你,為何你卻沒把他殺死,多虧我跟在你後頭去了,不然豈不是便宜了他…智兒,你知道麼,所有傷害過你的人,姐姐都不會放過。”

盧智心生驚疑,這一年裡,國子監是明著暗著死了幾個學生,沒想到竟是她下的手。

“那你呢,把我害到這個地步的,不就是你嗎?”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不復這兇案事發之前的清朗。

“我?智兒,你真傻,”楚不留就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一般,搖頭,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幫你,我怎麼會害你。”

“幫我?”盧智冷笑,道:“楚不留,逼我至此,你這就是在幫我嗎?”

好友的話猶在耳邊,若不是他敏銳地察覺到她對自己的異常,留了一手下來,那天遺玉趕過來看到的慘狀就會成真,便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我的確是在幫你,”楚不留美麗的臉上掛著詭笑,再出口的話,卻讓盧智連日來的籠罩在心頭的疑雲瞬間被撥開。

“我在幫你,幫你留在我身邊。”

他臉上的驚詫外露,楚不留自顧自地道:“怎麼,你不是想要留在我身邊嗎,犯了這樁案,和長孫家結成死敵,你還有可能留在長安城嗎?智兒,我知道你的家仇已經報了,這京中再沒什麼能留住你,同我一起離開吧。”

瞳孔微微縮起,心頭有些震亂,盧智沉默了半晌,輕嘆,面色複雜地著著她,道:

“不留,我不會同你走的。”

“呵呵,別說傻話。”

楚不留撫摸著他糾結的長髮,笑容不改,就彷彿盧智是個不聽話的孩子在任性一般,道:

“再過一會兒,等到外頭的守衛換班,我便會帶著你離開,不用擔心,所有的事情我都打點妥當,主子只當我是要同你奪權,不會提防,我們趁夜離京,乘馬車南下,到淮南去,我們買上一座宅子,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