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沉靜,即和平也。如此屢次拼合,即可產生 無窮的色彩,各有無窮的特性。今紅與綠相配合,換言之,即紅與黃藍相配合。此中三原色 俱足。換言之,即包含著世間一切色彩。故映入人目,感覺飽和而圓滿,無所偏缺。可知紅 綠對比之所以使人感覺美滿,根本的原因在於三原色的俱足。然三原色俱足的對比,不止紅 綠一種配合而已。黃與紫(紅藍),藍與橙(紅黃),都是三原色俱足的。何以紅與綠的配 合特別美滿呢?這是由於三原色性狀不同之故。色彩中分陰陽二類,紅為陽之主;色彩中分 明暗二類,紅為明之主;色彩中分寒暖二類,紅為暖之主。陽強於陰,明強於暗,暖強於 寒。故紅為三原色中最強者,力強於黃,黃又力強於藍。故以黃藍合力(綠)來對比紅,最 為勢均力敵。紅藍(紫)對比黃次之。紅黃(橙)對比藍又次之。從它們的象徵上看,也可 明白這個道理:熱烈、莊嚴與沉靜,在人的感情的需要上,也作順次的等差。熱烈第一,莊 嚴次之,沉靜又次之。重沉靜者失之柔,重莊嚴者失之剛。只有重熱烈者,始得陰陽剛柔之 正,而合於人的感情的需要,尤適於生氣蓬勃的人的心情。故樸厚的原始人歡喜紅綠;天真 的兒童歡喜紅綠;喜慶的人歡喜紅綠;受了麗日和風的薰陶,忘懷了時世的憂患,而彷徨於 西湖濱的我,也歡喜“赤欄橋外柳千條”的色彩的飽和,因此暫時體驗了人們觀賞時的幸福 的心情。可惜這千條楊柳不久就要搖落變衰。只恐將來春歸夏盡,秋氣肅殺,和平的綠色盡 歸烏有,單讓赤欄橋的含有危險性的色彩獨佔了自然界,而在灰色的環境中猖獗起來,然而 到那時候,西湖上將不復有人來欣賞景色,我也不會再在這裡彷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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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

已故日本藝術論者上田敏的藝術論中,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五根手指中,無名指最 美。初聽這話不易相信,手指頭有甚麼美醜呢?但仔細觀察一下,就可看見無名指在五指 中,形狀最為秀美。… ”大意如此,原文已不記得了。

我從前讀到他這一段話時,覺得很有興趣。這位藝術論者的感覺真銳敏,趣味真豐富! 五根手指也要細細觀察而加以美術的批評。但也只對他的感覺與趣味發生興味,卻未能同情 於他的無名指最美說。當時我也為此伸出自己的手來仔細看了一會。不知是我的視覺生得不 好,還是我的手指生得不好之故,始終看不出無名指的美處。注視了長久,反而覺得噁心起 來:那些手指都好像某種蛇蟲,而無名指尤其蜿蜒可怕。假如我的視覺與手指沒有毛病,上 田氏所謂最美,大概就是指這一點罷?

這會我偶然看看自己的手,想起了上田氏的話。我知道了上田氏的所謂“美”是唯美的 美。借他們的國語說,是on-narashi#(女相的)的美,不是otokoras hi#(男相的)的美。在繪畫上說,這是“拉費爾前派”(Pre-Raphaelis ts)一流的優美,不是賽尚痕(Cézanne)以後的健美。在美術潮流上說,這是世 紀末的頹廢的美,不是新時代感覺的力強的美。

但我仍是佩服上田先生的感覺的銳敏與趣味的豐富,因為他這句話指示了我對於手指的 鑑賞。我們除殘廢者外,大家隨時隨地隨身帶著十根手指,永不離身,也可謂相親相近了; 然而難得有人鑑賞它們,批評它們。這也不能不說是一種疏忽!仔細鑑賞起來,一隻手上的 五根手指,實在各有不同的姿態,各具不同的性格。現在我想為它們逐一寫照:大指在五指 中,是形狀最難看的一人。他自慚形穢,常常退居下方,不與其他四者同列。他的身體矮而 胖,他的頭大而肥,他的構造簡單,人家都有兩個關節,他只有一個。因此他的姿態醜陋, 粗俗,愚蠢而野蠻,有時看了可怕。記得我小時候,我鄉有一個捉狗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