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那公正明允的名聲要還是不要?”

“二弟;快住口”張大知道弟弟是把別人挑唆他們的話給直接說出來了;一時不免著慌;連連暗罵其是莽漢。這又不是公堂之上;旁邊都是成都縣廨的人;此等用來要挾的殺手鐧早早掣出來;豈不是不但沒用;反而還會遭殃?

“二郎別胡說八道”

張老翁就更後怕了。他這輩子都沒進過成都縣廨;可看在錢的面子上也就豁出去了。平素一個差役一個胥吏就要小心巴結奉承了;更不要說一縣之主那是多大的官?已經一大把年紀的他;身體甚至和這呵斥動作一樣快;喝過之後一把拽住次子又是一個大耳光:“竟敢對明公無禮;你好大膽子”

而杜士儀自己卻並沒有多少震怒;見張老翁和張大一搭一檔;又強按著張二跪下了;他這才對赤畢問道:“那劉良是否酒醒了?可有供詞否?”

“此人醒酒之後;卻是怡然不懼;顯然是個滾刀肉。他堅稱劉張氏是自己的妻子;那點矛盾只是夫妻之爭。而且……”赤畢微微一頓;這才斜睨了一眼章家父子三人;這才垂下眼睛說道;“他說自己當初救劉張氏於水火。她那父兄為了貪得錢財;打算將她以三十貫的價錢賣給路過的行商為妾。這些年他是用了劉張氏一點錢;那也是該得的……”

“他這是血口噴人”張老翁又驚又怒;一下子連鉗制住自家次子的手都放開了;“分明是他拐騙了我家三娘”

“住口”杜士儀一口喝止了張老翁;這才又繼續問道;“他還說了什麼?一應供詞可已經謄錄了?”

“他還振振有詞;說之前被他打落的胎兒還不知道是誰家的種;言辭之間;彷彿是指劉張氏不貞。所有供詞均已謄錄畫押。”

聽到這裡;杜士儀想想那個一心求死的弱女子;忍不住暗歎了一聲。生在那樣的家庭;好容易碰上一個救她出苦海的男人;卻又是那樣卑劣無恥的惡棍;單單苦命兩個字甚至都無法道盡劉張氏這半輩子的淒涼。沉默片刻;他便沉聲說道:“到縣廨外張貼布告;此案本應由武少府審理;然則我到任未久;又是親見;所以初七過後;由我親自審理此案如有意旁聽者;到縣廨登記名戶;只限五十人。如有超過;拈鬮決定。”

等他轉身拉著玉奴出了這屋子;迎面一陣寒風吹來;他就聽到身側突然傳來了一個響亮的噴嚏聲。他低頭一瞧;這才想起剛剛在屋子裡;玉奴始終一聲不吭;甚至於讓他忽略了她的存在。想想過了年才不過六歲的她不該涉入這種chéngrén的家務紛爭之中;他正尋思著找個什麼別的話題。可誰知道;小丫頭自己揉了揉因一熱一冷而顯得有些發紅的鼻子;這才嘟囔了一聲。

“叔叔;當阿爺的;為什麼能夠狠心賣了自己的女兒?”

“有時候是養不起;留在身邊也只會餓死;但也有的時候……”杜士儀微微一頓;這才淡淡地說道;“是因為貪念和**。”

說到這裡;他強忍住對玉奴解說唐明皇和楊貴妃那悲劇故事的念頭;輕輕摩挲了一下小丫頭戴著的毛茸茸的皮帽;這才含笑說道:“你既然正好是正月初一來見我;那麼走;叔叔教你琵琶”

玉奴登時喜笑顏開;剛剛那些狠心的壞人也好;那聽不懂的話也罷;全都被她拋在了腦後。她喜滋滋地跟著杜士儀回到屋子;眼巴巴看著杜士儀將一具琴囊放到了自己面前;她立刻急不可耐地上去笨手笨腳解開;等到抱了那碩大的琵琶在手;她抬頭卻只見杜士儀又從一隻皮囊中拿出了另一具琵琶;抱了在手後順手連撥;一連串音符就已經從手底下婉轉流出。

她一時心癢;扶著那簡直和自己人差不多高的琵琶;手指在琴絃上又是揉又是按。雖則一個個音符殘破而難聽;可前後接在一起;杜士儀仍然能敏銳地聽出;那正是自己剛剛奏過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