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杜士儀的人以及萬年縣廨的差役都給撤走了,但同時我又調了你兒子的手下來這裡看守,我有多信任你?不但如此,還讓你父子團聚。

果然,正如他預料的那樣,杜士儀先是推辭該讓陳玄禮的人接手,一番來回推拒之後,這才彷彿萬不得已似的答應了,卻在高力士要離開之際,請人過來打躬作揖囑託了幾句,彷彿有什麼話要帶給杜幼麟。見高力士為難,隨即卻還是答應了,李隆基裝作毫無介懷的模樣,眼角餘光卻一直在觀察杜士儀的表情。等到高力士應聲而去,他能夠敏銳地感覺到,之前在穎王宅和盛王宅時,一直都顯得很謹慎的杜士儀眼下彷彿放輕鬆了不少。

要的就是你如此!

剛剛去的是二十一子盛王李琦的宅邸,接下來,李隆基卻進了豐王宅。這裡住的是二十六皇子豐王李珙,作為天子諸子中最年輕的幾個人之一,李珙開元二十三年方才封王,他也比前頭那些年長的皇子要小一二十歲。現如今還不到三十的他看上去精神抖擻,和那些大腹便便的兄長顯得截然不同。相比穎王的謹慎,盛王的賣弄,他卻顯得尤為迫不及待,甫一相見,和李隆基有些程式化地對答了兩句之後,他突然石破天驚地冒出了一番話。

“近日廣平王妃崔氏上書,替已故太子和廣平王建寧王鳴冤,一時激起軒然大波,朝中甚至有人附議。依兒所見,安祿山當初叛亂之初,便曾經打出擁戴太子的旗號,此後是因為太子阿兄及其兩個年長皇孫都已死,他方才在東都自立,但並不足以說明太子和二王便真的無辜!杜相國乃是深受天恩的重臣,當此之際,應該站出來批駁這等無稽之談才是!”

這麼多天來,杜士儀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不覺得李亨父子三人冤枉,而是理直氣壯認為李隆基殺得對!他忍不住盯著李珙多看了幾眼,見這位年輕的二十六皇子耿著脖子和自己對視,他便微微笑道:“大王的意思是,廣平王妃也好,朝臣也好,天下百姓也好,全都錯了?太子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冤屈,而是他真的和安賊勾結,希望安賊能夠打到長安來,然後擁立他登基?”

“難道不是?”

“簡直荒謬!”杜士儀突然厲斥了一聲,口氣變得異常冷峻,“身為東宮太子,名正言順的大唐副君,異日登基便是大唐天子,又怎會和安祿山一介胡兒勾結!我且問你,太子的羽翼早已被李林甫剪除乾淨,身邊更有監院中官時時檢視起居,每天見過什麼人,吃的什麼東西,甚至於說的什麼話都全都逃不過別人的監控,他能派什麼人去和安祿山聯絡?而安祿山除了一句擁戴太子的空話之外,可有相應的表現?倘若安祿山真的如他所說擁戴太子,那在太子暴薨的訊息傳出之後,自當先行遙尊太子,而後再以為太子復仇為契機登基號令天下,可他呢?不過是大搖大擺自鳴得意地僭越稱帝而已!”

見李珙面色發黑,杜士儀方才收起了剛剛的疾言厲色,一字一句地說:“大王日後說話,還請三思而後行。幸虧這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否則犯了眾怒,激起民變,那時候就後悔都來不及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譁眾取寵的後果,沒有幾個人能承擔得起!”

李隆基此前在宮裡第一次見李珙時,這個兒子就在他面前一口咬定李亨和安祿山確實有勾結,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方才留意上了這麼個偏妃所生從來不顯眼的皇子。在李珙的幾次入宮之後,他就動起了試著用此子來矯正外頭那番流言的心思。可沒想到正式對上杜士儀,李珙竟是被三言兩語打得潰不成軍,此刻赫然面紅耳赤,下不了臺。儘管這是他預料到的結果,可這實在是太快了!

心中異常憤怒的他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李珙一眼,再也沒有在這座宅邸久留的興致,當即站起身道:“二十六郎,杜卿所言,你自己引以為戒吧!”

李隆基竟然就這麼往外走,預備了這番言論想要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