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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人間的慣例是要戒嚴的,或貼出佈告,禁行,改道。但天工不然,它喜歡在一種完全開放的狀態下工作,歡迎各個層面的天人互動,歡迎藝術、情感和時空的各種共享,歡迎最廣泛的參與。在創作過程中,它讓人和動物們盡情地出動,於是畫布上留下了形形色色美的、醜的、善的、惡的印記,一幅絕妙的眾生畫卷。
我深信,此刻,你就是立於蒙山之巔,也不比我隱身農家院裡看到的更多。老天並不是萬能的,比如它磅礴的靈感竟無法在風平浪靜的沂河河面上形成堆積,這是它的侷限,也許它私下裡與河水有著特別的約定?雪後的人們,以歡慶的節奏湧向水邊。
廢園
記得曾讀巴金的《廢園外》,內容全已忘卻,現在突然想起這個題目,是因為我家老屋的後面也是一個廢園。曾經,廢園不廢。這裡曾是我兒時的樂園和公園,上學後日漸疏遠,今天卻帶給我老友重逢般的驚喜。
小小後園,出產多種美味和藥材,榆錢、桑椹、香椿、青桐豆、毛桃、山藥、花椒、茶葉等算是美味,松米、槐花、何首烏、山藥、野艾、蟬蛻、蠍子、蟋蟀、土元、蜈蚣等等則是曾經為我家換過錢的藥材。還有幾樣特殊的用物,如清明節插在石磨和屋門兩側的松枝,過年和平時用來避邪免災的桃條。另有幾樣則是孩子們的專利,那是清明前後可以吹響的松哨(靠河的小朋友通常製作柳哨,我們家住旱地,只能享受松哨和榆哨等)。用醃香椿的菜汁拌麵條,青花椒與青辣椒一起搗制辣醬,榆錢生吃或制湯,炸山藥,炸嫩蟬。小小後園,曾是我最著迷的生物學教科書、資料庫和動植物園。螞蟻、毛毛蟲、壁虎、螞蚱、蝴蝶、蜻蜓、蛐蛐、螳螂、蜘蛛、桑蠶、麻雀、喜鵲、馬蜂、蚰蜒、花斑蛇、家鼠、黃鼠、刺蝟、蝙蝠等,簡直數不勝數。最難忘懷的是攀到十米高的樹頂摘食青桐豆的驚險。青桐豆有綠豆那麼大,包在一層堅硬的殼裡,長在成熟後皺成耳朵狀的護葉內下側。敲開硬殼食之,滋味略似核桃。還有捅馬蜂窩的刺激,眼皮腫成鈴鐺只好曠課一天,那是剛剛入學的一年。翻開帶屋土的牆縫或扣在泥裡的石板,常會捉到土鱉(土元)和蠍子,有時為了刨出乾死了的榆樹的樹根作柴,會在半米深的土層裡破獲蟬或蠍子的蟄窩,於是就有一頓美餐。山藥和何首烏大致是在園子的東牆根,秧藤緣牆而上極為茂盛。在園子的空地上,奶奶忘不了每年那場透地雨後過來點種南瓜和葫蘆,有時也會種些扁豆。在那樣清貧的年份,南瓜既是乾糧也是菜,可以填飽肚子的。它的吃法有炒片、與小米綠豆一起做粥、燒湯、做餡蒸大包等。它的種子挖出曬乾,留作來年之用。葫蘆為農家制瓢專用,留種方法與南瓜同。扁豆可現摘現吃,也可煮熟乾製留作過冬。在屋基的地板上,曾經移栽過櫻桃,但沒有成功,後來植在房前的那兩株,卻真正場面了好幾年,直到母親去世。這地板處拆房落下好多黑土,加之靠前院近,有幾年父親在這裡種蘿蔔,相當豐產。也種過蓖麻和向日葵,芋頭和旱藕,茄子和西紅柿,黃瓜和豆角,辣椒和大蒜等。甚至種過玉米,罩過地瓜苗。更多的時候,這裡挖土窖窖藏過冬的蘿蔔、胡蘿蔔、土豆、白菜和地瓜。斷牆的牆角處曾搭草棚儲放乾柴。隨著年紀漸長,光顧後園的機會越來越少,有時會隔著斷牆將瘟死的雞鴨兔狗扔進後園,夏天的屍首腐臭難聞,一般都要到園內土埋,也算是給樹木施肥。在秋冬旱季,父親常在園裡的空地上堆培畜糞,晾制糞幹。
園子面積不大,大概有三十米見方吧。這裡擠滿了各種灌木和喬木,橫七豎八的,都已發足了葉子,憋足了勁,下爭立錐之地,上割寥廓之天,為著一己的生存而賣力。
陋室裡的閒人生涯已過去了二三年,可惜沒有劉夢得的風雅,“大學生”的雅號似乎榮獲得更早些,而後起的“書呆子”更足令人垂頭。何況當此燥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