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立宿話說到半截,呵呵笑著去夾碟子裡的醬菜。

“明白了。”鄭南繼續小口吃著麵條,“說說看,天朝的‘普學令’你們江蘇落實的如何了,這可也是你的本分啊?”

“縣、鄉兩級的學堂已經覆蓋全省,但要是真正的普及到每一個角落,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另外,還有就是……”郝立宿又不打算把話說全了。

“錢的問題!”鄭南頭也沒抬,接上了他的話,“要建學校,要請先生,當然就離不開錢。尤其是地理位置差些的地區,人口分散不說,距離鄉里還遠,要把孩子們都聚集到學校裡去,也未必是件容易的事情。雖然你能夠請到願意獻身這個事業的先生,可又總得對得起人家。怎麼對得起呢?光靠嘴皮子顯然不行,即便人家先生也許甘願樂此不疲,可我們卻不會心安理得……”

郝立宿凝神地望著鄭委員。

“所以啊,還是一個‘錢’字。”鄭南捧起飯碗,仰頭喝乾碗裡的最後一口湯,然後放下碗,抹了抹嘴,示意郝立宿接著吃自己的麵條,“記住,與前面說起的合作社不一樣,只要是肯投入到教育隊伍中來的先生們,不管他是在縣鄉的學校,還是在村子裡坐館,只要他能叫我們的孩子脫盲識數,我們就必須都要把養他們起來,而且不是養一天兩天,要養一輩子。只有真正的尊師,才有我們孩子們美好的明天。越是艱苦的地區,就更要給紮根在那裡的先生以高於其它地區的待遇,就叫地區補差吧。”

“當然,這就需要花掉大量的錢。”鄭南停了會兒,等著郝立宿把最後一口面送進嘴裡,這才又接著說到,“眼下天朝百廢待興,處處需要錢,可有數的錢總要花到刀刃上。想讓自己管轄下的城市看上去更繁榮一些,這自然不能算是壞事。但是,什麼樣的繁榮才是真繁榮呢?亭臺樓閣、車水馬龍嗎?我看不是,一個城市,乃至一個國家的繁榮不取決於它的國庫有多麼的殷實,也不取決於它展示給外來人的那些公共設施有多麼的豪華壯麗,而是在於它所擁有的每一個人民的內在文明素養,也就是人們所受的教育,這才是真正的利害所在,真正的力量所在。一個缺少了全民文化素養的民族,是不可能永遠地獨立存在下去的。”

郝立宿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啊,鄭委員講的話實在是太精闢了。倘若號稱是建立了“康乾盛世”的那兩個被滿奴們狂捧為什麼所謂的“大帝”“聖主”和“明君”的人,哪怕就是能趕得上眼前這位鄭委員的半個小指頭,一百多年的充裕時間啊,中華何至於還是文盲遍地,何至於還有後世被洋人騎在脖子上拉屎的恥辱哦!

“回去轉告你們曾總督,”鄭南笑著拍拍郝立宿的肩膀,“工廠裡能夠出產各種新東西,學校裡也是一樣,這裡出產的是被武裝了頭腦的我們的接班人,都是使我們天朝萬代永固的基石。我們是要勤儉建國的,可無論是這裡還是在其它地方,誰要是膽敢打著種種藉口,試圖在教育上替天朝‘省錢’,那不管他以往有多大的功勞,眼前的這把椅子是別想再坐住了。還有啊,不要總是看別人眼紅,上海有上海的特殊性,可上海開工的新建築也僅僅是在外僑區,而老城不過就是做了一些必要的修繕。還有一點你們忽略了,他們的建設那可是有人來付賬的,是在錢生錢。另外,城市建設是門大學問,蘇州是個以園林著稱的城市,即便是將來要改造和建設,也需保持自己的風格,要講究與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貴產業保持著高度的和諧,作出符合長遠的規劃,這不是哪個一拍腦袋就能隨便亂來的。”

新加固起來的黃河堤壩上,閃動著幾個燈籠。林海豐、左宗棠還有曾國藩等人,跟在燈籠的後面,看上去像是在悠閒地漫著步。在他們的身邊兒,東去的黃河水已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樣的桀驁不馴,而是悠悠地盪漾。

其實,他們這裡“漫步”已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