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富者,非指其生前而言也,凡死後有酒食祭祀、紙錢燒化者,便謂之富鬼。此千餘棺雖久攢不葬,僧於每年四節必募緣作道場,設盂蘭會燒紙錢千萬,鬼皆醉飽,邪心不生。公不見世上人搶劫詐騙之事,皆起於飢寒。凡病人口中所說,目中所見,可有衣冠華美、相貌豐腴之鬼乎?凡作祟求祭者,大率皆蓬頭歷齒,藍縷窮酸之鬼耳。”餘甚是其言,果住月餘,雖家僮婢子,當陰霾之夜,無聞鬼嘯者。

雷神火劍

乾隆戊申八月,河庫道司馬公遣兩僕還家,一名祝升,年三十;一名壽子,年十六。二人僱船行至寶應劉家堡地方,天漸陰晦,壽子忽喜曰:“前面搭臺喝戲,有金盔金甲神在場上,甚熱鬧。”旁人皆不見,笑曰:“前面河水滔滔,絕無戲臺。汝孩子氣,一心想看戲耶?”祝升同一篙工爭曰:“果然有戲,諸君何獨不見?”言未畢,有惡風吹折桅杆,滿船昏黑,震雷一聲,擊殺壽子、祝升於船頭,並殺篙工於船尾。雷雨稍定,艙中人大驚,泊船報縣,請官相屍。

俄而祝升蘇曰:“我與壽子正在船看戲,忽見前面萬道金光,不見河路,地上俱鋪雪白銀磚。臺上宮殿巍峨,中坐冕旒神,方面白鬚,旁立金盔金甲者數十。一金甲神向冕旒者鞠躬白事,語不可辨,但見冕旒神點首,金甲者遂趨出,上船擒我與壽子、篙工三人去跪殿上。抽腰下掛劍,紅光照耀,將壽子頸上橫穿過去,又將篙工胸上橫穿過去。我看見光景不好,側身要逃,被別個金甲神扯住,用金瓜錘當頭一打,我遂昏絕,以後便不知人事了。”

縣官萬公來驗,即取此段口供,申詳立案。驗壽子、篙工兩屍,果有細眼穿喉、胸二處,買棺殮埋。因祝尚活,在船中不便醫治,乃撐船至大王廟停泊,扛祝升入廟。祝望見大王,驚曰:“剛才上坐者,即此神也。”又旁睨曰:“諸位神道,都在殿上,何不救救我耶?”言畢,食粥一碗,仍氣絕矣。

是年冬,餘同劉霞裳遊沭陽,過劉家堡,泊船大王廟。往看諸神,皆尋常金裝木偶,無他靈異。劉向神問:“壽子年幼,有何惡而犯天誅?”神不答。餘笑曰:“痴秀才!此所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耳!幽明一理,何必對神饒舌耶?”

水精孝廉

廣東紀孝廉,童時誤入蛇腹。黑無所見,但聞腥氣。捫其壁,滑澾不可近。幸身邊有小刀,因挖其壁。漸見微明,就明鑽出,困臥於地。鄰人見之,攜歸其家。是日,村郊三十里外有大蛇死焉。孝廉為毒氣所傷,通身皮脫如水精,腸胃皆見,從幼至壯不改。鄉舉後,同年皆見之,呼為“水精孝廉”。

水鬼移家

王某居杭城之東園,地多魚池,東西相接,中隔一埂。季夏日正午,立埂上乘涼,見東池忽有一道浮漚,闊尺許,似潮湧而來,湱湱有聲。及近埂岸,有尺半長一段黑氣從東池飛入西池而寂,鼻中作羊羶氣。問之鄰人,雲:“是乃水鬼移家也。”

負妻之報

杭城仙林橋徐松年,開銅店。年三十二,驟得瘵疾。越數月,疾漸劇,其妻泣謂曰:“我有兩兒俱幼,君或不諱,我不能撫,我願禱於神,以壽借君。君當撫兒,待其長娶媳,可以成家,君不必再娶矣。”夫許之,婦投詞於城隍,再禱於家神,婦疾漸作,夫疾漸瘳,浹歲而卒。

松年竟違其言,續娶曹氏。合巹之夕,床褥間夾一冷人,不許新郎交接,新婦驚起,蓋前妻附魂於從婢以鬧之也。口中痛責其夫,共寢五六月,齋禱不靈,松年仍以瘵歿。

四小龜扛一大龜而行

杭城橫塘鎮有孤靜庵,一老僧焚修其後殿。見有四小龜共扛一大龜,徑尺許,循牆依檻,團團而走,迴環不止。老僧唪經畢,清罄一聲,龜方斂跡。數年後,老僧圓寂,龜亦不復再見。雍正年事。

鬼送湯圓

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