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這樣他就開心。

曾經捏著歪歪斜斜畫下的名字炫耀著拿去給大哥看,還央他聘位先生回來。大哥將字紙捏在指間瞥了眼,隨手在案頭擱下,抱起香衣在腿上,下顎抵著她顱頂,漫不經心道:“學會了以後呢?安安要做什麼?”

香衣頓了頓,嘟起小嘴十分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體貼地說:“幫大哥記賬本。”

“這種事阿稔就能做。”

“草擬契書。”

“這些阿稔也會。”

“賦詩作對。”

“有什麼用?”

香衣又想了想,除非吟得好流芳百世,這項技能對宋家的生意的確沒什麼用。

可是——

“唸了書能懂許多道理。”

“道理是活明白的,不是看書學的。經一事長一智,生活永遠在時間裡,而不在紙上。看它作甚?荒廢!”

香衣很沮喪:“安安整天吃喝玩樂,更荒廢!”

“快樂就是活著的本質啊!”

“啊?”

仰起的視界顛三倒四,大哥彷彿是在笑著,嘴角邊的弧度自然,看起來沒有矯飾。

“安安覺得生而為人,最重要是什麼?”

香衣眨眨眼,說:“實現理想!”

“為什麼要實現它?”

“因為會開心。”

“實現以後呢?”

“去實現下一個。”

“那安安的人生理想是什麼?”

香衣被問住了。她實在沒有仔細想過未來的抱負,自言荒廢的時光裡果然就是吃喝玩樂,從未思考過成長,沒有捋清過責任。

大哥冷不防問起,香衣十分不願承認自己連理想的命題都荒廢了,於是隨口說:“安安要活到一百歲。”

宋箴眸光沉靜:“一百歲以後呢?不活了?”

香衣愣住。

宋箴將她抱穩些,提筆蘸墨,在她那張塗鴉過的紙上寫一個“百”字,告訴她:“一百減一便成白,這一筆橫亙頂端就像道深壑,跨過去的才叫圓滿。那墜落下來的人呢?此生是否就算白活,白爭,白白想了?”

香衣不知道。

“即便活過一百,活兩百,人總要入土的。世上本沒有長生不死,帝王求萬歲,哪朝又得御江山千載?我們從出生那刻起就在向著死亡的終點前進了,活一天,少一天。唯有死,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公平的。”

望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墨字,香衣突然感覺到憤怒,繼而悲傷,雙手揉起紙頁團成小球,想扔,又展開來,撕得粉碎。

“大哥不會死的!”

固執地說幼稚可笑的話,宋箴自然明白,她只是怕。

“大哥會死。不止我,小箋、阿稔、昂叔,最後就連安安也都會死的。早早晚晚,來來回回,去舊迎新,好比這一年年的四季。想通了,其實一點兒不可怕。”

“我不!就不!大哥不死!”

香衣扭過身抱住大哥,嚎啕大哭。

並非沒有經歷過死別,爹孃的離世叫她過早理解了陰陽有界,卻未體會出思念。回憶太單薄,不夠回味與不捨。可大哥不一樣,這個家裡還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每個人都不一樣,都已成了不可或缺的存在。香衣愛他們,見不到會想他們,長大以後還會心疼他們。所以她不要死別,無法死別!

——眼淚無聲落在紙上,一筆墨暈,曖昧了字心。

外間侍婢輕喚,黯然告訴:“方才綠蘿丫頭去為大公子送藥,說是,早間的餐飲放在桌上,一口沒動的樣子。三小姐,小的們——”

“知道了!”香衣揹著身,臉頰上掛著淚,話音卻能沉定,“關照伙房的廚子大娘,大哥脾胃不好吃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