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要根把那口雞蛋重新吐回碗裡,下意識地先瞧了身邊的田之水一眼,然後,再對著臘美,懇切地說道:“臘美,我們是講好了秋天成親,其實,秋天和春天又有什麼區別?”

臘美跨進堂屋,拿了一個“團”放在屁股下面,冷冷地說道:“不管秋天,也不管春天,哪怕你今天來看的日子就是定在今天,我也不會不同意……”

臘美說出這一席話,大家都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舒要根說:“那好,我們就破個例,擇日不如撞日了,喜事就定在今天……”

臘美的娘和她的爹一起開口了:“你們這些伢崽妹崽,怎麼這麼講話?又不是辦家家。”

臘美不理她的爹孃,接著說道:“要根,我也同意,就定在今天,但是,我原來和你講過多次的,你只要答應我那一個條件,我現在就可以嫁到你屋裡去。”

舒要根躲開臘美的眼睛,說不出話來。

臘美的爹孃好象知道臘美說的是什麼,一起沉默了下來。只有田之水不明白,呆呆地問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出來聽聽可以嗎?”

臘美的臉一紅,隨即暗了下來。

田之水推了一下舒要根,說:“那你就答應嘛,別說是一個條件,就是十個百個你也應該答應下來。你要是打脫了臘美那麼好的妹崽,你會後悔一輩子哩。”

舒要根沒有接田之水的話茬,哭喪著臉,對臘美說:“臘美,你別的條件我都答應,哪怕是一萬個我也依你。唯獨這一個,我答應不了。我有幾個膽子,敢得罪‘瑪神’?”

臘美說:“我可沒有要你去得罪‘瑪神’。我和你講過了,我們不要在這裡了,一起出去,到山外面去,就不受這個神那個仙的管轄了。”

舒要根道:“你以為山外面那麼好討生活?我曉得,你是看田老師在山外活得滋潤對不對?可是你想過沒有,他是文化人,我們呢?沒文化,兩眼一抹黑,不餓死才怪哩。”

臘美不服氣地說:“我們不少胳膊不少腿,就算不能像田老師那樣吃文墨飯,力氣飯還是吃得起的吧?”

舒要根搖頭道:“不,我不能離開靈鴉寨,靈鴉寨是我舒要根的胞衣地,靈鴉寨是我舒要根的根……”

臘美冷笑道:“哼,你以為我不曉得你想的是甚麼?你不就是想做靈鴉寨的寨老嗎?”

舒要根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啞口了:“你,你……”

這次去“看日子”,沒有想到,竟然是不歡而散,無果而終。

下午剛剛回家,舒要根和田之水還顧不上喘一口氣,寨老就叫人來,把舒要根叫去了。田之水也想陪著去,那個來人面有難色。舒要根自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就要田之水在家裡等他。臨出門,舒要根對田之水說:“鼎罐頭還有點現飯,菜也是現成的,你只要熱一下就行了,我可能要晚一點才回來。”

天黑了之後,舒要根才回到家裡。

一進屋,就聞到蠻大一股酒氣。

舒要根跌跌撞撞地進了屋,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扶著樓梯的欄杆,上了樓。到了二樓,他並沒有停止踉蹌的腳步,而是繼續往上而去,到了三樓,把門開啟,滾進屋去,倒在了地下。田之水跟在身後,趕忙把他扶起來,竟然扶不動。舒要根的手揮舞著,就地跪著,對著他爹爹的畫像,就咚咚咚地磕起頭來,一邊磕著,一邊鼻涕口水地哭泣著,說著什麼。

田之水想到醃菜水是解酒的良方,就到樓下的醃菜罈子裡舀了一碗醃菜水,放了點鹽,遞給舒要根,說:“要根,喝口醃菜水,先把酒醒醒。”

舒要根的手一擋,那碗醃菜水就潑了一地,滴滴嗒嗒地從樓板的縫隙往樓下流去。

他依舊咚咚地磕著頭,哭叫道:“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