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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船上看去,上游兩岸霧濛濛的一片,當幾株高大挺拔的楓木樹出現在視野裡,心腔子一直懸著的舒要根,才放下心來。“到了。”他心裡對自己說,悄悄地伸開雙手,看到兩隻手已捏滿了汗水,閃著晶瑩的水光。

吹士們紛紛站了起來,各自準備自己的響器。船靠攏的時候,又要重新把送殯曲吹起來。槓夫們有的收了旱菸,有的活動活動蹲麻木了的雙腳,有的往手掌心裡吐唾沫。

這時,吹士班的頭人把嗩吶湊到嘴上,剛吹出半聲,“嗚……”,那個“哇”的聲音還沒有吹出來,船像是觸到了暗礁,磕碰了一下,頭人的嗩吶沒有拿穩,掉到水裡去了。

他一急,就跪到了船幫上,伸手去撈在水面載沉載浮的嗩吶。剛夠著,那嗩吶就一沉,不見了影子。吹士不會水,急叫道:“我的嗩吶,我家祖宗十八代傳下來的寶貝啊……”

船上的人們都跑到嗩吶入水的那個地方來了,那船,就往一邊兒傾斜下去。舒要根暗道一聲不好,大叫道:“大家不要擠到一團,嗩吶丟了不要緊,不要弄翻了船。”

船老大也跟著叫道:“大家讓一讓,等我下去撈起來。”

船老大是一個高大的漢子,他來到吹士面前,那船原本就斜得厲害了,他這個大個子一過來,船就又斜下去了幾公分。他雙腳一蹬,往水裡跳去,沒想到的是,用力的那一下,那船便進了水。其實,按說進點水也沒有甚麼了不得的,大家也並不驚慌。但意外的是,那具碩大的棺材,轟然翻轉,被二十顆洋釘釘得嚴實的棺材蓋居然脫落開來,露出了陳鬍子的屍體。舒要根看到,陳鬍子的嘴角咧了一下,似笑非笑。還沒等他看清楚,船就被棺材傾斜的力量壓將下來,一眨眼的功夫,一船的人,包括那具棺材,都被籠罩在暗流湧動的舞水河裡。

不知何時,大霧早已散去,岸兩邊的樹木,房屋,農田,莊稼清晰地鋪了開來,層次分明,象一幅很隨意的潑墨畫,但因為有幾根裊裊炊煙在慢悠悠地升起,一切顯得寧靜而充滿生機。一輪黃澄澄的太陽拔開雲霧,怔在天上。

好在離河岸並不遠,船老大常年在水上混,把不會水的人救了起來。龍溪鎮上的人自小就生活在舞水河邊,大多會水,自然也不怕被淹死。

清點岸上的人,還是少了一個,那是朱子牛,一個挑燒餅賣的人,人們叫他燒餅朱,也就是“騷豬”。“騷豬”兩弟兄是雙胞胎,都四十歲了,他們倆兄弟都來了,弟弟是賣牛皮糖的,人們叫他“騷牛”。“騷牛”一看哥哥還沒上岸,不由得急了起來。不一會,見到一隻手伸出水面,不用說,那一定就是“騷豬”的手了。“騷牛”重新紮進水中,游到了那隻手的附近,正要去抓,那手又沉入了水裡去了。“騷牛”也跟著扎一個猛子,到水底去找“騷豬”。當他浮出水面時,臉上露出了驚恐之色,對岸上的人說:“那不是我哥的手,是陳鬍子的手……”

眾人面面相覷,出聲不得。

舒要根想對他說,要他趕忙上岸,又怕引起“騷牛”的誤會。就在猶豫的那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