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牛”突然大叫了起來:“救命、救命……”他的雙手在水面上亂舞亂動,極力地掙扎著。只一會兒的工夫,他就沉入了水裡,半天不見動靜。這時,連水性最好的船老大也不敢下水了,大家就這麼沉默地等待著奇蹟的發生。奇蹟並沒有發生,一袋煙的工夫,水面上浮出了三具屍體,一具陳鬍子的,兩具朱家兄弟的。

岸上的人,無不心驚膽戰。船老大喃喃道:“兇啊,兇啊……”

最感到駭異的不是別人,而是舒要根,因為,只有他清楚,死的兩個人,又是靈鴉寨的!

“第六個!”他在心裡默默唸道。

烘江公立師範學校座落在城東,走出大門,就可以看到,舞水與元水在那裡匯合,然後,拐個彎,水波灩瀲,不動聲色地往東流去。

國文三科的舒小節猛地從睡夢中醒來,半天,心裡都還在咚咚地跳。他很少做夢,即使做夢也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做得莫名其妙。夢中,他看到自己的父親舒要根頭戴一頂瓜皮呢帽,眼上竟然還戴了一副銅邊墨鏡,手裡拄著一根柺杖,向他伸出一隻手,沙啞著嗓子,可憐巴巴地喊:“崽啊,你爹不是人啊,是畜牲啊,你的心要還是肉長的,你就剖出來給爹吃……”舒小節很詫異,問:“爹,你怎麼了?”舒要根突然發了怒,舉起他手中的柺杖,狠狠地刺來,一下子刺進舒小節的胸膛,他看到自己的心子活蹦亂跳地在他父親柺杖那鋒利的鐵尖上,嘀噠嘀噠地滴著鮮豔的血。舒要根一見那紅色的人血,哈哈哈地大笑起來,張開嘴巴,一口吞了下去,他的嘴角,還殘留著兩綹蚯蚓般的血。舒小節驚恐極了,“啊”地大叫一聲,醒了。

舒小節再也睡不著了,翻來覆去,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窗外寬大的芭蕉葉在風裡兀自搖擺,聽遠處傳來的夜行船舶的竹篙撐入河底的石板上發出的聲音。看看天色,估計一時半會還亮不起來,睡又睡不著,老是感覺到眼皮子不時地亂跳。於是,就索性起了床,沒有來由地往校門口走去。遠遠地,看到學校的大門,在灰濛濛的天光下,不怒而威似地,關得那麼嚴實,沉默而警惕。守門的校工,應該還在他的甜美的夢中掰自家的苞谷,或者,品嚐自釀的桂花酒。這個時候,是不好意思打擾人家的清夢的,舒小節就想往回走,回床上繼續“翻餅子”。

沒想,校門被人從外面擂得轟轟響。

正要往回走的舒小節,就停住了腳步,心想,這個時候了,哪個來敲門呢?莫不是有急事?

“開門!開門!加急電報!”

門外,一個男人在氣喘吁吁地叫著。

不一會,傳達房裡的煤油燈亮了起來,門房胡亂披了件青色對襟褂子,口裡一邊應著“來了,來了”,一邊掏出一大串銅鑰匙,準確地捏住了大門鎖的鑰匙,熟門熟路地插進了大如磚頭樣的黃銅“擔子鎖”,只聽“咯呲”一聲脆響,鎖被開啟了。他把大門剛開啟柞把寬,就看到一個戴著綠帽子的郵差,把一張紙伸到門房的面前,說:“媽拉個屎的,老子好不容易才得和妹子睡一下,炮都還沒放,又是加急電報來了,不是死人就是失火,來,簽字。”

這麼一罵,好象是門房壞了他的好事似的,門房不甘示弱地回敬過去:“媽拉個巴子,都大半夜了你一炮都沒放,你那個是不是啞炮?”

舒小節禁不住笑出聲來,但怕人家聽著,把導火索引到自己身上,那就難堪了,於是轉身往回走。他聽到大門落鎖的聲音,接著,就聽到門房叫他:“咦,咦,那不是國文三科的舒小節嗎?”

舒小節又轉過身,說:“是我,大叔,睡不著,亂走一下。”

門房說:“怕莫是你的老人家託夢告訴你來取電報的哩,來來來,是你家來的電報。”

舒小節的心子“咯噔”一下,好象快要掉了。剛才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