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刮,一隻手纏著繃帶,一直坐在自己鋪上悶不作聲。一聽到我們談公安工作,馬上露出了惶恐和警覺的眼神。我和同行的偵查員老王把目光一對,都覺得這個人可能有問題,說不定是一剛剛越獄出來的逃犯。

我坐在那裡繼續觀察那傢伙,老王叫來了列車上的乘警。經過盤問,那人果然坐過牢,查驗了監獄開具的釋放證明並電話確認後,乘警返回了崗位。那人見我和老王挺尷尬,主動和我們搭話道:“民警同志不要不好意思,我這人面相兇,而且這段時間也沒空閒收拾自己,看著是挺像壞人的。”

老王在一邊自我解嘲說:“你這還算好的了,我雖然是警察,這副長相還不是帶來不少麻煩,坐飛機每次都不搜別人偏搜我的,走在小路上還經常有人問我抽不抽白麵兒呢!”大家聊了幾句,不一會兒就熟了,話題自然就扯到那人是如何被弄進去的問題上來了。

那人自稱姓夏,這裡姑且叫他老夏好了。老夏曾經是一名軍人,轉業後自己辦了個油漆廠,由於信譽良好,產品品質高,很快就在晴川開啟了局面,生意越做越大。老夏的妻子和兒子以前一直在外地,公司業務做開後老夏把他們全部接回了晴川,並負責公司的財務和運輸部門。

老夏不嗜菸酒,對女色也沒什麼愛好,生平最喜歡的就是收藏軍事用品。他曾經透過朋友從雲南的黑市買到一把嶄新的五四軍用手槍,閒暇時就把拆裝、擦拭這把槍作為一大樂趣。前年七月的一天,幾名民警突然攜搜查證衝進他的辦公室,人贓俱獲後將其帶走,不久,他因犯非法持有槍支罪被判入獄一年。

服刑期間,妻子和兒子從未去看過他。走出監獄,老夏才發現以前的公司已物是人非,所有的親信都被趕走,核心部門全部由妻子孃家的人控制。最讓他痛心的是,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當年是妻子和兒子告發的他,入獄後,妻子模仿他的筆跡偽造了授權委託書,將所有的資產轉移到自己名下,現在連銀行存摺上都沒有一分錢屬於老夏了。

老夏企圖爭回自己的權益,去找妻子談,可是公司的保安壓根兒不讓自己進門。在下班的路上攔住兒子的車,兒子連理都不理他。老夏在公司樓下叫著要去法院告他們。第二天妻子的弟弟就叫了幾個地痞把他的一隻手給打折了,還說只要他敢告狀就把他卸成幾塊丟在馬路上。

老夏說到這裡已經是老淚縱橫:“一個是自己老婆,一個是自己骨肉,他們怎麼就這麼狠心啊,不就是為了我的錢嗎?他們真想要對我說不就成了嘛?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啊?”我和老王都算是老經偵了,這些年不知道見過多少兒子告父親、公公告女婿,兄弟或者夫妻為錢反目的案子,說到底都是為了錢。不過像老夏這麼慘的我們還真是頭一次見。

我正打算建議老夏準備材料到我們那裡報案,老夏突然望著我們說:“我已經想好了,自己現在活著也沒什麼意思,這輩子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目標就是去告他們,把他們母子倆全部送進大獄,讓他們也知道坐牢是什麼滋味,知道被自己的親人送進班房會是什麼滋味。”老夏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兇狠,面部的表情甚至因為激動而變得扭曲,我和老王對視一眼,不知道該怎麼勸他。

以前二胖他們總是告訴我刑警工作需要很大的心理承受力,那些血漿四濺的兇案現場是如何血腥,那些死者的表情是如何恐怖和扭曲,那些作案的手法是如何令人髮指,一般人連看看照片都受不了,更別說身臨其境和抓捕兇犯了。我承認二胖說的都是事實,自己也多次在兇案現場被噁心得嘔吐,所以深知一線刑警的不易。

在打擊經濟犯罪的崗位上,我雖然從未覺得噁心和嘔吐,但是常常會莫名其妙地心寒,隨之而生的是對人性的一種深深的失望。我接觸到的一些當事人,無論居於何位,拿多少月薪,被授予過多高的榮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