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擔任自治區畫院的院長。馮老畢生走遍名山大川、荒漠戈壁,作品不盡其數,但他始終鬱鬱寡歡,總覺得有件什麼事沒幹完。

有一回,偶然來到霍牧,這裡的山山水水立刻使他感受到一種強烈的震撼,他似乎一下找到了苦苦追尋了半生的靈感。老人的得意之作《大地之母》,就是在霍牧完成的,畫中婦女的原形正是庫爾遜塔貼。此作在全國畫展上一亮相,便獲得極高的評價。

大霧說散就散了。還離著老遠呢,阿斯哈爾就看見老黃牛臥在門前,悠閒地在反芻。莫非這頭老牛通人性,是有意讓我去迎接貴客的,他這麼想著,就撩開大嗓門喊:“塔貼,您看誰來了。”

“誰呀?是誰來看我老婆子了?”聽到兒子的喊聲,塔貼樂顛顛地從氈房裡出來。

“老姐姐,你猜猜我是誰?”由於激動,馮老噝噝地喘得更急促了。馮筱萍趕忙過去攙扶,馮老卻一甩胳膊,老遠就伸出雙手快步走到塔貼跟前。

塔貼眯起眼睛,瞅了好一會兒,才猛地拉住那雙纖弱的手,說:“我的媽喲,這不是蒼蠅嘛。”

“正是,正是,老姐姐,正是我呀。”聽塔貼叫出了自己的綽號,馮老拍著大腿,笑得前仰後合。

塔貼由於眼神不好,老是鬧出一些笑話來。馮老來霍牧寫生那段日子,一直住在塔貼家,見馮老整天沒完沒了地畫呀畫呀,茶都顧不上一口,塔貼心中好奇,就時常藉機站在旁邊細細端詳,她看見有一隻蒼蠅飛來飛去,落在畫家額頭上一動不動了,而畫家卻毫無察覺,塔貼心裡著急,就揮手去哄趕,她上下這一撲啦,就擋住了畫家的視線,畫家收住筆,忙問:“姐姐,你搞啥子名堂?”

“蒼蠅,你臉上有一隻蒼蠅。”塔貼說。

一聽這話,馮老噗嗤一樂,就把脖子抻到塔貼眼前,說:“你看一下子,這哪裡是蒼蠅嗎?”

湊到跟前細細一瞧,塔貼不好意思了,當下捂著嘴轉身進了氈房。事後,只要一想起這事,兩個人就笑個不停。後來,塔貼和牧民們便直呼畫家為“蒼蠅”了。

吃罷了鮮嫩的手抓肉,古努爾把盆裡的肉湯用木勺漾幾下,撥開湯麵上的油花,舀一碗端給馮老,馮老三口兩口喝完了湯,額頭上隨即沁出了細碎的汗珠,蒼白的臉上也有了紅暈,他把碗遞過去,古努爾微微一笑。又奉上一碗,老人也不推辭,接過碗來又喝。按照哈薩克族的禮行,喝茶喝湯時你不用言語,只需將手蓋在碗上,主婦就知道客人吃飽喝足了。

馮筱萍看著驚奇,這些天哄著父親吃飯,成了一家人犯難的事,這回可好了,不用勸也不用哄,他自個兒倒沒完沒了了。她一臉狐疑地問:“老爸,您能行嗎?別再撐著了。”

“不礙事,不礙事的,這湯真是鮮美,多少日子了,我吃啥都跟嚼蠟一樣,嘴裡沒有一點味道。嗯!閨女,再來一碗。”

哈薩克人好客,自家的食物得到客人的認可,一家人都覺得臉上有光。看到馮老吃得有滋有味,阿斯哈爾高興地說:“馮老師,你我們家住,半個月以後,保證不用吃藥了,小夥子一個樣了。”

“要得,要得。老姐姐,那我可就真賴著不走嘍。不過我不白吃飯,我可以給你放羊,您看這樣行不?”

塔貼似懂非懂地連連點頭。

馮筱萍想起了什麼,轉身從包裡取出一塊駝色的大披肩,她抖摟開圍在塔貼的脖子上:“塔貼,這是我給您的禮物,您喜歡不?”

塔貼用手捻捻質地細軟的披肩,眯起眼睛不住地點頭。與其說她喜歡這塊披肩,還不如說她更喜歡招人疼愛的馮筱萍呢。老太太生養過兩個女兒,但都沒能成活,所以,乍一見乖巧伶俐的馮筱萍,她就打心眼裡喜歡。撫著馮筱萍的秀髮,老人說:“我要有這麼個女兒該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