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了正餐,此刻正愜意地享用著酸甜可口的漿果調劑口味,它漫不經心地抬起頭,瞅一眼闖進視線的不速之客,就再也懶得抬起眼皮子了。從起初的慌亂中醒過夢來,阿斯哈爾下了馬,躡手躡腳地拉著渾身酥軟的馬,返回頭出了溝口,然後繞一個大彎,才重又回到原路上。事後一想,一股涼氣就順著後脊粱上下亂躥,假如那天黑熊正飢腸轆轆……

黑影說話間就到了眼前,已翻下馬背,準備逃竄的阿斯哈爾,卻發現那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女人。與此同時,那個女人也發現了他,冷不丁遇上一個彪形大漢,她也嚇得連退幾步,當聽到一陣朗朗的笑聲後,她才扶一扶眼鏡,勉強擠出一絲苦笑,驚魂未定地說:“可嚇死我了,可嚇死我了。老鄉,我們在這裡轉悠半天了,請問這是霍牧牧場嗎?”

“對,是霍牧牧場。”

“那我想再問問您,有個叫庫爾遜的老媽媽,您知道她住哪裡嗎?”那女人長得漂亮,說話的樣子也漂亮,只是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你們找她幹什麼?”阿斯哈爾略感詫異。

“噢!,是這樣,我和老父親是特意來看望她老人家的。”女人指指身後的馬車說

馬車上坐著一位骨瘦如柴的老人,大熱的天,他卻圍著厚厚的毛毯。老人眉骨上的一塊十分醒目的黑痣,讓阿斯哈爾猛然想起一個人來,塔貼曾多次提起過一個人,這個人是姓馮還是姓彭,塔貼也說不清楚,只記得他的頭上有一塊黑痣。那人是個畫家,特別喜歡喝酸奶。他是接羔那陣子來的,一直住到羊羔分群的時候才走。

“你,畫家是不是?” 阿斯哈爾連比劃帶說。

“是呀。”老人和姑娘面面相覷。

“你是馮(彭)老師。”

“對對對,你怎麼會認識我父親?”姑娘更覺得不可思議了,眼珠子撲稜撲稜的上下轉動。

阿斯哈爾指指自己的額頭:“這個蒼蠅我認識。”

老人喜出望外,呼哧帶喘地問:“小夥子,你既然認識我,那你一定知道庫爾遜了?”

“我的媽媽就是庫爾遜。”

“哎呀呀,你看你看,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咋就這麼巧呢,難怪你知道這隻蒼蠅呢。你媽媽可好哇?”

“好,好得很。”

“家裡的孩子中間你排行第幾呀?”老人那張寡白寡白的臉上,立時神采飛揚。他掀開被子,顫巍巍地半跪在車上,拉著阿斯哈爾的手一個勁地搖。

“排行?”阿斯哈爾沒聽懂。

“我爸爸問你是老大,還是老二?”

“噢!我是老二。”

“對!我想起來了,小時侯你可是個搗蛋鬼。”

“你好,大哥,我叫馮筱萍,你貴姓呀?”看到父親喜不自勝的樣子,女兒也換了一副面孔,她緊緊握住那雙粗壯的大手。由於太過用力,反倒叫阿斯哈爾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的名字阿斯哈爾。”

“你看你看,一轉眼這都多少年沒見了。”

“媽媽說馮老師畫得東西跟活的一樣。快,家裡走吧。” 阿斯哈爾搜腸刮肚地拼湊著會說的漢話。

“好好,走,快走。”老人拍拍車伕的肩膀。 。 想看書來

第二章(19)

走出沒多遠,馮筱萍就拽拽阿斯哈爾衣袖,有意放慢了腳步,等與馬車拉開一段距離後,她才神色黯淡地說:“大哥,我爸爸已經在醫院住了一年多了,前些日子,他不知怎麼了,說啥也要來霍牧一趟,誰勸都勸不住,我們沒有答應他的要求,他乾脆就拒絕吃藥打針,整天閉著眼睛不說一句話,我們沒有辦法,只好和醫生商量……”話不曾說完,筱萍已淚流滿面了。

老人名叫馮致遠,是邊塞畫派的代表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