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活計快要忙完,師傅的臉上也多了三分笑意,不再是之前逮人罵人逮狗罵狗的黑臉。非但如此,見方博一副悶悶的苦逼臉色,還心情頗好的主動詢問:“怎麼了,早上沒吃飽,餓了?”

搖搖頭,方博本來不想多嘴,自己心裡的那點兒小心思,就算說出來,多半也只是落得兩句嗤笑。

只是,年輕人就算有著一份屬於自己的堅持,也不奇怪對吧。

或許是不吐不快,方博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語般:“沒有,我就是覺得,那種大鍋菜的搞法,有點太敷衍了。”

還有一句質問,他沒有說出來——身為廚師,就算沒有對美食和廚藝的極致追求,可怎麼著也要有點職業道德吧?

果然,師傅聞言哈哈一笑。

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的,是對方並沒有太多譏誚的意思,反而相當耿直:“這你就想多了,先搭把手,別的我們慢慢說。”

半人高的不鏽鋼廚桶抬上了灶臺,火力全開,翻滾著的滷水裡面,五花肉的醇厚肉香和香菇的獨特菌類氣息翻湧而出。

“你看,這道菜說是‘房**縣小花菇’,實際上也就是農民養殖的普通香菇。”

是的,這不是生長在青峰斷裂帶深處,海拔2400米高度上的野生真菌、香菇中的王者,這只是普通的香菇,瓶蓋或硬幣大小的深褐色傘面上,幾乎看不到凍傷後又由陽光癒合的爆紋,無法歸於珍貴食材的行列。

可是,師傅你是想說,對顧客隱瞞和欺騙,在現代餐飲業中是立場正確?

“但對客人們來說,你覺得有幾個人能嚐出普通香菇和頂級房**縣小花菇的區別?”立馬覺察出了自己話裡的漏洞,他趕緊又接上一句:“嗯,不看爆花的外形。”

吃的人分辨不出區別,不應該成為隱瞞的理由。

“再說我們也不是完全敷衍客人……”

不多時,香菇已經燜煮入味。

清早新鮮採買回的香菇,先剪掉無法食用的菌柄下端,然後加麵粉揉洗掉菌褶中的雜質和塵土,下到高湯中煮沸。同時加入高湯的,還有大塊大塊先過油爆,然後用醬油熬煮的五花肉。肉類的酯香豐富了香菇中鳥苷酸的味道,讓鮮味更有層次感,是上佳的搭配。

薑片除去腥氣,蔥須用來調味,滷料不要太多,蒜頭草果小茴香足矣,當然,少不了的是幹辣椒。

合適的調味料,海量的高湯,足足3個小時的大火燜煮,讓迷人的香氣充分浸入到香菇的每一條植物纖維中。

燜煮好的小香菇,撈出控幹水分,卻又留了一份溼氣在菇肉裡面。

“剩下的五花肉?當然留著晚上做員工餐,你以為還給客人吃?”師傅嗤笑一聲,明顯是抬槓的口氣:“所以說,為了燒出素菜葷味,連五花肉都只能當調料,怎麼能說我們敷衍客人?”

說話間,油鍋已經燒熱,陣陣青煙竄出。

蔥姜爆鍋,轉眼變得焦黃以後立時撈出。隨後香菇滑入鍋裡,急速顛勺勾火,是真正的爆炒手法,顛了不過兩三下後,即下料酒和糖醋生抽調成的味汁。急火快炒的手法,讓湯汁須臾間便稠了起來,可屬於食材本身的水分卻無絲毫揮發。

這時立馬下水澱粉勾芡,關火後再往鍋裡澆上半勺蠔油,瞬息之間,就是一盤鮮軟滑嫩到了極致的房**縣小花菇。

算了,還是叫蠔油小香菇更合適一點。

為什麼中國人品評美食的標準,是“色香味”?透過嗅覺和味覺來確定一道菜餚是否可口,理所當然,可視覺呢?

這一道“蠔油小香菇”,完美的解釋了原因。

嫩綠的小青菜打底,讓白磁碟中的黝黑菇肉更顯飽滿,油和芡汁相親相愛,不分你我,將菇肉中的汁液和味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