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大好了,不過她身子弱,且又一向愚鈍,功課也跟不上,家裡人商議著,還是讓她在家多將養一段時日,到開春以後,卻是要把三妹送過宜陽讀書。”

又謝宋竹,“多承三娘想著,那日你來探病,借給她的那本筆記,臨走時事多,也忘了還你,二妹一直記掛著呢。”

宋竹自然連道沒什麼,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便是彼此善意一笑,收住了話頭。宋竹取了一行人方才做的詩詞來,和範大姐同看。

要說作詩,她雖然自己不行,但平時為宋先生服侍筆墨,沒少抄錄宋先生的詩詞,欣賞水平還是在的,此時看來,范家那一幫衙內,還有其餘幾個親戚,只能算是粗通文墨,所做詩句乾巴巴的,完全是為了湊韻在那掙扎,氣急敗壞之意,幾乎透紙而出。水平較好的居然是蕭禹——他的確不愧是宋先生十分看重的學生,不過是六七個月,已經能做出一首像模像樣的詩詞,雖然用字還不免稚嫩,但意象靈動,已經是有了些許趣味。

當然,蕭禹和周霽比,卻又要有所不如了,周霽寫的是一首學問詩,用典嚴謹、思辨分明,並不是賣弄文采之作,反而頗為發人深省,在詩詞上可以說是已經正式入門,按宋竹來看,假以時日,未嘗不能寫出膾炙人口的好詩。

她對周霽幾乎是一無所知,見他年歲不大,詩詞造詣便這般精深,不禁有些好奇,只是礙於自己方才立下的決心,也不好開口相問,看完了以後,便是沉默不語。還是範大姐主動問道,“我是看不出來,你覺得哪一首好?”

宋竹無法,只得說道,“周衙內這一首,條理清楚,寓意深刻,應當是最佳。”

範七哥便笑道,“宋三娘好眼力,表哥前歲便是舉人,入京應省試未中而已,當然和我們這些不學無術的傢伙不同了。”

兩三年前,只怕周衙內也就是十五六歲,那時候就能考中舉人,水平的確是很不錯的。宋竹訝然又看了他幾眼,心裡卻是想道,“不知下一科應考,他和三哥哪一個名次更高。”

彷彿是感應到她的目光,周霽忽然對著她的方向微微一笑,這一笑,彷彿是春風拂柳一般,倒是連眼底都柔和了起來,並非客套。宋竹倒是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暗想:“只怕是他也看穿了我心裡的想頭,在笑話我呢。”

她今日立意要矜持含蓄,說了這幾句話,已是覺得不該了,餘下時候便是多聽少說,坐得一時,便示意範大姐應該離去,範大姐這回倒是很聽話,和她一道走遠了,方才附耳問道,“你猜,我說的那個人,是那裡的哪一個?”

宋竹搖頭道,“我猜不出來。”

範大姐嘻嘻一笑,略帶揶揄地道,“真猜不出來麼?那可就是緣分了,今日座中,我看你也就是和他說話最多——差不多就只和他說話了,想來,別人也入不得你的眼。”

宋竹聽她說了,才知道果然是周霽要說她,其實她也不是很吃驚,心裡畢竟是早有所感覺,此時被範大姐點破,無非更加肯定而已。不過她對此事,倒是沒什麼羞澀緊張,只想道,“原來是他,雖然看著好,但家裡並未和我提起,只怕還有些別的事情我不知道。”

雖然周霽丰神俊朗,但她宋家男丁,哪個不是眉清目秀?蕭禹更是生得極好,宋竹對周霽,並無十分的好感,也無什麼惡感,甚至連欣賞都欠奉——這點才華,在她幾個哥哥跟前,仿若米粒之珠,甚至她還覺得蕭禹更厲害呢,起碼以進益程度來說,幾個月內他的進步真的很大。若說唯一有一點興趣,還是因為來年宋慄考試時,周霽也算是潛在的對手。因此,聽了範大姐的說話,她只道,“原來如此啊。”

範大姐為人其實很是機靈,見她反應平淡,也就不提此事了,只笑道,“對了,你知不知道,就是你原來那同學,趙家的元貞娘子,她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