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竹何曾不知道這個?也就和範大姐討論起來,“肯定是要再說親事的了,只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回學堂裡。以前在女學,人人都羨慕她有門好親,現在……她心裡只怕會過不去。”

此時,因為未婚夫考不上進士,悔婚改嫁的都有,夫死改嫁更是很正常的事,宋家三叔去世以後,三嬸就是把女兒宋艾託付給明老安人,自己改嫁。當然民間風氣更是談不上守望門寡了,不過一般來說,也不會立刻就再給趙元貞說親,怎麼都要等個一年半載,那就正好趕上科舉,說不定趙元貞就要‘榜下捉婿’了。宋竹想到她去年和自己談起顏欽若親事時,流露出的同情,不禁也是有些唏噓,只是大年下的,也不好老說這些個不吉利的話題,眼看花廳在望,也就找了別的話說。

范家春酒,也是叫了百戲來席間取樂,後來更是成班人轉移到花園裡看相撲,這相撲請的都是西京有名的力士,此時男男女女分坐大堂兩側,中間有屏風相隔,都在看中間空地上兩個大力士角力,叫好之聲,此起彼伏。連範大姐都看得極為用心,只有宋竹看了那些人的廝打,忽而想到宜陽縣城門外常見的流民打鬥——為了維持穩定,各地流民都是被攔在了西京城外的縣治裡,雖然今年冬天各地都是亂象頻生,但洛陽城內,卻還是歌舞昇平,這些衣衫錦繡的貴人,圍著這故作驚險的表演大呼小叫,就像是根本就不知道,不過是幾十裡外,每天都有人因一塊饅頭而搏命相鬥,而若不是關西還有一支硬骨頭的右軍,如今的洛陽城,也許早都淪為了西夏人的屠宰場,而他們這些人裡,亦不知有多少會淪為饑民,只為了一塊粗麵饅頭,甚至肯付出生命。

她的心緒,頓時多了幾分煩悶,然而卻又是更為無奈地意識到:她不過是個女孩子,天資更是極其有限,不論是西京城內讓人反感的奢靡,還是宜陽縣外讓人不忍的悽苦,這些事其實根本都和她無關,就是她想管,卻也沒這個身份。

她無心再看相撲了——這做作的表演,只會讓她想到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宋竹默默地退出人群,披了斗篷往後廊走去,她寧可對著後廊的梅花出神,也不想湊這個熱鬧。

說來也就這麼巧,才走了幾步,迎面又是遇見蕭禹,兩人打了照面,都是一怔,宋竹想到剛才他面上掛著的寒霜,便也不多加搭理,而是默默讓開了幾步,繼續往前走去。

蕭禹哼了一聲,果然還是一片冷淡,壓根沒有軟化的傾向,他瞟了宋竹一眼,忽然說了一句,“你身上的斗篷,還是我們蕭家節禮送的皮子做的。”

這話說來也是平常,不過是陳述事實而已,可蕭禹說出來的那方式,那種高高在上、充滿了優越感的態度,一瞬間也不知傳遞了多少資訊:這樣的東西,在我們蕭家也就是隨手拿去送禮,你們宋家就當成寶貝,做了體面衣裳,新春會客時候穿。——穿著我們家送的衣服,還不給我們家好臉,真是不知禮數的鄉巴佬……

反正,這句話中所包含的那冷冰冰的惡意,竟是比院子裡吹過的寒風更冷,宋竹几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說真的,就是當時和李文叔說了幾句話,都幾個月過去了,這張翻過去的臉,怎麼還沒翻回來?

如果說她上回還是迷惑更多於生氣,所擺出的那副態度,更多的是為了維護宋家女兒的尊嚴,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