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右前方砰砰開了兩槍。那幫劫匪聽見槍響,趕緊爬在在地上,滾到河堤下面去了。長山趁機一踩油門,衝了過去。衝過去的同時,宋長玉見那個婦女把孩子扔了,原來孩子是個穿了花衣服的塑膠娃娃。越往農村深處開,越不見一點燈光,夜越黑,彷彿殺機四伏。宋長玉給槍裡又裝了兩顆子彈。長山說:“哥,虧你帶了槍,不然今天晚上就麻煩了。”

宋長玉說:“窮鄉生土匪,過去咱們這裡土匪就很多,現在土匪又起來了。帶槍的事不要對別人說,讓別人知道了不好。等一會兒天亮了,我就把槍包起來,放到後備箱裡去。另外,咱們這次回來,好多人都看著咱們,咱們一定要謙虛謹慎。咱們這兒的人毛病太多,你窮,他看你有毛病;你富了,他更願意挑你的毛病。”

長山說:“這我知道。哥,這次回來,你帶了多少錢?”

宋長玉說:“這個你不要問,反正夠給咱爹看病的。咱姐侍候咱爹很辛苦,準備給咱姐留一點錢。”

長山說:“我的意思是,咱們回到家也要小心。村裡從臺灣回來一個老頭兒,帶回幾千美金,藏在皮帶的夾縫裡,回家睡了一夜,不知怎麼搞的,美金被人偷走了,老頭兒氣得暴跳如雷。老頭兒趕緊往臺灣打長途電話,讓家裡人給他寄路費,他才返回臺灣去。”

宋長玉說:“到哪兒都得小心。”

又躍上路面一樣東西,是一隻橫過馬路的野兔。車燈的強光一照,野兔沒有逃跑,反而就地立起身子,兩隻前爪蜷在胸前,像一個驚慌失措的小人兒。長山說了聲兔子,沒有停車,一隻車前輪登地把兔子撞上了。長山估計把兔子撞死了,問要不要下車把兔子撿起來。宋長玉說不要撿,說不定這隻兔子像那個抱塑膠娃娃的婦女一樣,也是劫匪佈置的幌子。長山笑了,說哥過於小心了。

宋長玉說:“小心無大差。”

他們來到鄉醫院所在的鎮上,天已經大亮。他們沒有回宋家莊,直接奔醫院去了。爹在病床上睡著,還沒有起來。睡在另一張空病床上陪護爹的姐姐,大概聽到了汽車響,趕緊起來了。姐姐說:“爹,爹,長玉長山回來了!”

爹這才把眼睜開了,嘴一癟咕一癟咕,欲哭。爹嘴裡沒哭出來,兩行眼淚卻從兩個眼角滾下來了。

姐替爹說話:“咱爹怕見不著你們弟兄兩個。”姐說著,也用手抹眼淚。

爹問:“俺孫兒揚揚呢,沒讓揚揚回來嗎?”

宋長玉說:“我們是開夜車回來的,怕趕得太急不安全,沒讓他回來。”

“你們是開著小臥車回來的嗎?開的是咱家的小臥車嗎?”

宋長玉說:“是的,我們倆替換著開了一夜才趕到這兒。”

爹的眼裡放了光,說:“那我得起來看看,我這一輩子還沒有坐過小臥車呢!”

宋長玉伸手扶住了爹,說:“您還是先躺著吧,小臥車有您坐的。您現在感覺怎麼樣?好些沒有?”

爹又躺下了,說:“還那樣,人上年紀了,說不行就不行了。正好你們兄弟倆都回來了,你們商量商量,給我預備一口棺材吧!”

宋長玉笑了一下,說:“您太悲觀了!您不就是血壓高嗎,這個病不算什麼,城裡百分之三十的人都血壓高,吃點藥把血壓往下降降就是了。您才六十多歲,我看您的身體狀況,活到八九十歲不成問題。”

姐不大同意宋長玉的說法,她舉了宋家莊兩個最近的例子,一個六十多歲,一個五十多歲,都是因為得高血壓和腦溢血死的。六十多歲的那一個,正燒著鍋,正往鍋底續柴火,頭突然一低,像一隻瘟雞一樣,不動了。他老婆以為他睡著了,讓他想睡到床上睡去。他沒到床上去睡,卻一頭朝灶膛門口栽去。老婆轉到鍋灶前頭,一拉他一軟,拉了兩次,他就斷氣了。五十多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