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射出來的青芒,叫他不寒而慄。

“兄弟……”

乜代恩被連扯了好幾下,才大夢初醒似的轉回身。

“了……了不得了,”乜代榮拉著兄弟躲到了一個角落,“知道了嗎,大……大帥正在被活……活剮。”

“他媽的,簡直是一群畜生。”乜代恩之前聽到了有人這樣的傳言,可他立斬了那個“散佈流言、動搖軍心”的蠢貨。其實,他並沒有懷有這個訊息是假的,只是不願意相信。

“大哥,”乜代恩皺緊一對兒短、粗、濃的八字眉,“都這種時刻,怎麼可以如此的驚慌失措。你不該……”顯然,他對大哥那種連言語中都帶著的驚恐表現出很不滿意。其實,他根本不知道,不要說乜代榮說話都難以掩飾發自內心的恐怖,而且大腿上的肌肉一直就沒有停止過神經質的抽動。

“三……三關口、六盤山那麼險要的地方都……都被他們輕易地過來了,難……難道兄弟真還要……還要在這裡陪……陪到底?”乜代榮說這話的時候,眼前還在閃爍著刑臺上任武大帥被刀剮的片段,情不自禁地抬頭看了看天色。

“人不能忘恩負義。”乜代恩本來想狠狠數落兄長几句,他明白大哥在這種關鍵時刻能拋下自己的職守來到眼前是為了什麼。可轉念一想,他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們家本來窮的是家徒四壁,不要說從來就沒有敢直起腰跟別人說話的分兒,更不要說你我兄弟三十好幾竟然連個女人都娶不上。如果沒有任大帥,哪裡有我們的今天?”

乜代榮眨眨茫然的眼睛,不認識地望著兄弟。今天好?真主啊,我的好兄弟,爹孃都在這個已經圍得鐵桶似的死城裡,一旦城破,那些看似美麗的東西還不都是一場空富貴?人應該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過活,何必追求什麼所謂“感恩”的虛假?

“兄弟……”

“大哥,不要再說了,時間緊迫,你好自為之吧。只要能保住爹孃和大哥自己,咱乜家就總不至於會斷後。”乜代恩一把抓住大哥的肩膀,止住了大哥下面的話,“不要指望我了,兄弟我只能用這一身的血肉來報答大帥的知遇之恩了。”

蠢貨、真是個蠢到了家的東西!看著榆木腦子一般的兄弟毅然地反身回到城頭的最高處,乜代榮恨得連跺了幾下哆哆嗦嗦的腳。隨後使勁咬了咬上下不住磕碰的牙齒,磕磕絆絆跑下馬道,一把抓起坐騎的韁繩……

固原北城,原本是集貿比較集中的鬧市區,回人天性喜好經商,也為了遠離官府,於是,各路的商家大佬都把自己的宅院修在了北城裡,而不是相對比較肅然的南城。不過,自從任武率軍進入了固原之後,卻是形象大變。

在任武的隊伍中,隨軍家眷眾多,自然就需要安置,而安置就需要房舍。對於那些無權無勢的回亂分子還好說,不管男女老少,總之能把他們塞進一個去處,湊合著能混,估計誰也不會有什麼太多的牢騷。

困難時期嗎,尤其是爭當開國元勳的時期,受些委屈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未來總是光明的。有牢騷又怎麼樣?架不住任武、赫明堂等人會說啊。

然而,上面的那一切,對於軍中多少是個頭目的人員,可就不是很適用了。弟兄們拋家舍業、出生入死跟著自己輾轉來輾轉去的,為了什麼?任武不會不知道。既然知道,當然就不能對這些有功之臣再來個什麼揣著明白使糊塗。於是乎,“教政要員”及大小頭目無數的眼睛就自然而然地盯上了北城,盯上了那些“沒有狗屁功勞卻能住上寬敞大宅”的“豪門大戶”。北城也就成為了“貴族”的天下。

滿身的臭羊糞腥羶,披蓋著一腦袋黃土的“新貴族”的到來,使得像蕭少保這樣的老大戶頗感“不適”。不要誤會,“蕭少保”只是姓蕭,名少保,完全與京城中的那種“太子少保”之類的根本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