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很長時候了,十一娘還是不太習慣有人這樣給她磕頭,“我也是來做客的,不想壞了我們三爺的興致。既然周班主已經有了主意,那這件事我回去也就不用跟侯爺和五爺提起了!”

周德惠滿臉感激地退了下去。

徐嗣諄欲言又止。

十一娘笑道:“怎麼了?”

徐嗣諄吞吞吐吐地道:“那個人既然不是德音班的人,周班主怎麼能處置他……”有些不甘心的樣子。

十一娘一愣,隨後笑起來。上前攬了徐嗣諄的肩膀在他額頭“叭”地親了一下。

徐嗣諄臉色緋紅:“母親……”一副手腳無措的樣子。

十一孃親他,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我們諄哥兒長大了!”十一娘望著他的目光充滿了欣慰,“知道動腦筋,判決是非了!”然後攬了他的肩膀到炕上坐下,“你說的很對。那個周德惠一進門就沒有說實話。你想想,既然是你五叔下的帖子,又是到你三伯家裡來唱堂會,雖然比不上去我們家,可也不敢隨隨便便地就常人來。要知道,這個時候通常都比較混亂,內院外院也不是分得那麼清楚,要是帶來的人偷了東西被發現或是衝撞了女眷,那就萬死不辭其咎了。所以說,這個人決不可能是從其他戲班裡借來的。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借來的,也是和他們戲班關係非常好,周班主不僅知根知底,而且還常常會在這種缺人手的時候跟著周班主唱堂會的。算是半個班裡的人。要不然,周班主也不會說按班規處置。”

徐嗣諄點頭。

“他一開口就說是你五叔下的帖子,又說先前答應了其他人,言下之意是因為看在你五叔的面子上,他才會想辦法來你三伯家唱堂會的。我們一聽,自然會心裡一軟。他緊接著已經把人給綁了,就在屋外等我們處置。我們聽了,怒氣會消一點。再提到今天是你侄兒做滿月,我們看在親戚的面子上也不好大鬧,這樣會東一下,西一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母親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還……”徐嗣諄困惑地望著十一娘。

十一娘笑道:“那是因為周班主最後處置的結果我很滿意啊!”

徐嗣諄不解。

十一娘輕聲道:“一個行業有一個行業的人際圈子,一個行業有一個行業的規矩。班規處置,是要在祖師爺面前開堂,請了得高望眾的前輩,當著徒子徒孫的面懲罰的。德音班是燕京三大戲班之首,在梨園影響深遠。那人頂撞了你們,周班主用班規處置他,就算周班主不把他趕出燕京,別的戲班知道了他的事,就再也不敢用他了。他以後也不可能唱戲了。這樣就足夠了。俗話說的好。狗急了要跳牆,兔子急了要咬人。都是被逼的。那人雖然不能唱戲了,但還可以做別的。有一線生機,就不會亂來。我們又何必為自己惹些麻煩呢?” 

還有一個原因十一娘沒有告訴徐嗣諄。

她要是親自處置這個人,勢必會驚動太夫人、徐令宜、徐今寬,甚至是五夫人,讓徐嗣誡再一次成為眾人關注的中心。

往事,對徐嗣誡是一種傷害。

但紙包不住火。

她想等徐嗣誡再大一些,找一個適當的機會,由她親自來告訴他一個關於他身世的“故事”,而不是待他聽到那些不堪入耳的版本後傷心不巳地到處找人求證……徐嗣誡雖然不是她生的,卻在她身邊長大。她不允許自己的孩子這樣的狼狽。這也是她當初為什麼會對服侍徐嗣誡的丫鬟、婆子都精挑細選,甚至超過了之後為謹哥兒挑選丫鬟、婆子的慎重。也是她為什麼走到哪裡都把他帶在身邊的原因。只有在她的身邊,那些人才不會亂說,減少徐嗣誡聽到那些流言蜚語的機會。

所以她最後提到徐令宜和徐令寬,實際上是在告誡周德惠,如果不遵守諾言把那個人趕出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