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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辦法是以儘量少的精力對付課程,給自己留出儘量多的自學時間。現在我鼓勵在校的學生向教育爭自由,其實是有自己往日的經驗為根據的。
北大當然有馮友蘭、朱光潛這樣的有真學問的教授,但我們低年級學生沒有輪上聽他們的課。在當時的環境中,他們即使上課,恐怕也不能自由傳授自己的學識。上我們的心理學課的程乃頤是一位一級教授,一個瘦小的老頭,總是用喉音講話,邊講邊打嗝。我相信他只在應付我們,在心理學課上一會兒談論如何防治阿米巴瘧疾,一會兒勸告我們吃東西要慢慢咀嚼,以免消化不良。在任課老師中,我喜歡聽張世英的課,他當時是講師,教西方哲學史中德國古典哲學部分。他顯然對所講題目真正下了功夫,用那一口帶濃重湖北音的普通話講得條理十分清楚,廢話也少,內容比較厚實。課堂上廢話多多乃是常規,方式則各異。那個教黨史的老講師據說是大革命時期的黨員,後來脫黨,面對階梯教室裡的上百名學生,他一邊撫摩八字須,一邊大談自己的光榮歷史。這堂課說過的,也許他忘了,下堂課又會說。作為一個鮮明特色,提到毛澤東時,他從來不像當時約定俗成的那樣稱毛主席,總是稱毛澤東同志,以表明自己的平等身份,這倒不乏可愛。我最受不了的是形式邏輯課,其內容本來十分簡單,一看就懂,卻講個沒完。任課的李副教授是一個矮胖子,一根皮帶鬆垮地系在大肚皮上,上課時經常下意識地提褲子,引得同學們竊笑。他出版過幾本小冊子,已小有名氣,又常在雜誌上發表論後期墨家的文章,所以每課必講後期墨家。這說明他多少還是做一點研究的,比不做研究的多數教員好一些。使我難以忍受的是他講課的方式,那樣地無窮重複,廢話成災。在一堂課上,我忍無可忍,寫了一首題為《獻給邏輯課》的詩——
教授用枯燥的語言
講述著枯燥的課程,
每一種空洞的教條
要重複講十幾分鍾。
“所謂直接推理
是這樣的一類推理,
這樣的一類推理
特點有這樣一些。
“特點有這樣一些,
就是這樣的一類推理,
這樣的一類推理
就是直接推理。
“我們的形式邏輯
對於直接推理
所要研究的就是
有關直接推理的道理。
“研究直接推理的道理
其主要作用就是
使我們能夠懂得
有關直接推理的道理……”
夠了,敬愛的形式邏輯,
請不要把理智嘲弄,
最有邏輯的頭腦
也會被折磨得發瘋!
請原諒我把這首毫無詩意的詩抄在這裡,它本身由連篇廢話組成,但我絲毫沒有誇大,實際的講課情形就是如此。如果你在讀這首詩的時候感到難受,就可以體會我在課堂上的心情了。
然而,大多數同學是專心聽課的,並且多麼認真地記筆記。上課時,你可以看見許多手在不停地寫,生怕漏掉老師說的每一個字。他們又把幾乎全部課餘時間用來互相核對筆記,精心整理,然後重新謄寫。這些筆記的唯一用處是供考試前背誦,然後就被徹底遺忘。考試當然是必須應付的,不過我自有辦法。多數課程有講義或教科書,如果沒有,我就借來同學的筆記,臨考前通讀一遍,列出提綱,這大約只需要兩三星期的時間。我的短期記憶力很好,一般都能記住要點,順利應試,得到好的成績。考完當然也忘了,和別的同學殊途同歸,不同的是我把成本降到了最低限度,贏得了大量自由時間。
哲學系低年級開自然科學基礎課,第一學期是高等物理。考試前,我也是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