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起眉。

夏侯毅便往一側挪開兩步,倚靠到落地紅漆柱上,深遠地望著庭院。

今晚月光明亮,又點上了許多燈,院中的景象一覽無遺,他眸光怔怔定在牆角的一棵石榴樹上。

顧妍見他讓出道來,微微行了一禮,便越過他去。

“垂花門旁有棵梅樹,經年了長得十分粗壯,每到冬天就會開滿樹的紅梅,一片一片落下來,落到雪地裡……”

夏侯毅自個兒喃喃自語,顧妍不由停下了腳步,心起狐疑。

他怎麼知道……旋即想到他剛剛從垂花門進來的內院,看見了也並不稀奇。

夏侯毅依舊遙遙地看向某個方向,“你常常蒐集那棵梅樹上的雪水,用小竹篾子將梅花瓣上的積雪撣下來,說那樣的雪水沾了梅香……個子不夠高,就搭了梯子爬上去,分明是畏高的,還讓人在下頭扶著,硬了頭皮上,腿腳都在一個勁地抖。”

顧妍驀地睜大雙眼。

他卻笑得更為舒朗了,“有一次不慎摔下來崴了腳,立刻拍拍身上的碎雪站起來,說雪厚,沒事兒,過了好一陣才開始喊疼,那時候腳踝都腫起來,大夫看過後說要休養一個月。”

“春天的時候要採桃花瓣煮桃花粥,夏日裡就要人去採蓮蓬挖蓮藕,蓮心拿出來泡茶定要加上兩塊的冰糖,暮秋就摘桂花釀酒,定要埋到那棵老梅樹底下,你說那梅樹有靈性……”

夏侯毅每說一句,顧妍的手就收緊一分。

他閉上了眼,似在仔細回想。

宮燈暖融融的光照在顧妍臉上,依舊擋不住她剎那慘白的面色。

青禾悄悄扶住了顧妍,竟發現她的手心是冰涼的、顫抖的。

顧妍就像被定住了一般久久不動,連呼吸聲都顯得格外清淺。

夏侯毅轉過頭來看她。

纖弱的小娘子只留給了他一個單薄的背影,風一刮就要吹走似的。

動了動垂在身側的手臂,他很想扳過她的肩膀看看的神情……終究是忍住了。

“我說的對不對,配瑛?”夏侯毅緊緊鎖著她的背影。

一滴冷汗驀地從額角順著眉骨面頰緩緩滑下。

他知道!

他居然都知道!

他想起了前世的事!

難道夏侯毅也是重生的?

顧妍死死咬住了牙關。這才止住幾近脫口而出的驚呼。

然而聽他說話的口氣,她又覺得十分奇怪。

配瑛?

他怎的還這樣稱呼她?

真的攜帶著上輩子的記憶歸來了,他怎會想不明白自己對他的敵意冷漠是為何故?這時候候含蓄內斂地緬懷這些早已不復存在的曾經,算是什麼意思!

他可是做了皇帝的人哪!哪裡用得著如此低聲下氣地對一個人……

顧妍深深吸一口氣,又莫名地鬆懈下來。

其實仔細想想,這一世夏侯毅對她的態度一直都很奇怪。

“我們是不是認識?”

顧妍記得他曾經這樣問過自己。

是了,那時候她就察覺出不同來了……夏侯毅,確實是有一部分上世記憶的。他甚至之後還問過她是不是稱呼他為師兄,目光神情卻那樣的迷惘而不確定。

他只是在試探吧……

顧妍忽的低笑起來,肩膀笑得一聳一聳的。

夏侯毅深深看著她。

“殿下。您說這些做什麼呢?”

顧妍回過頭來。面上帶著微笑,但看起來冷漠極了,“不錯,您說的大多都是對的。當然出入之處也有……我從未因為摔下過梯子而崴到腳。反倒因為汝陽公主而不幸命中了那麼一次。”

夏侯毅臉色開始有點不大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