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妍微頓。便是狠狠皺起了眉,“信王打聽得可真是夠清楚的,您這麼關心我的一舉一動。不知是為了什麼。”

此般說道,不自主已經拉開了和他之間的距離。

夏侯毅張口便是否認:“我沒有打聽!”

她追問:“那您是從何而知?”

夏侯毅說不出來。

他只是知道……他就是知道!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的僵局。

顧妍聽到花廳那裡似乎響起了一陣更熱烈的歡鬧聲,輕嘆口氣道:“信王,您喝多了,快些回去吧,這裡究竟是內院,您不該來……”她搖搖頭,“今兒在這的是我也便罷了,被別的人看到了,於您名聲不好。”

“那對你呢?”夏侯毅忽的笑笑,站直了身子,“被人看到了我與你共處一地,對你又如何?”

世人對女子總是不寬容的,男女大防仍要講究,何況還是顧妍這種已經訂了親的女子。

他邁近幾步,青禾趕忙擋到顧妍面前,警惕道:“信王殿下,請您自重!”

自重?

一個小丫鬟也敢跟他說起自重來了……

夏侯毅悄然握緊拳頭,繃緊面容。

顧妍示意青禾不要與夏侯毅硬碰上。

現在看起來再如何謙潤有禮的佳公子,骨子裡都隱藏著一頭蟄伏的野獸……這個人,可是未來的昭德帝,是那個剛愎自用目空一切的亡國之君!

有些驕傲,並不是青禾可以任意觸拂的……

“無故出現在內院的是您而不是我,需要解釋的也是您不是我,縱然於我而言有些麻煩,但與您來說,恐怕也不好收拾。”

顧妍不願與之多談,指了指抄手遊廊道:“垂花門就在那處,信王殿下不要再走錯了。”又吩咐青禾道:“送一送殿下,再去看看二門的守衛是不是都醉了,雖是大喜的日子,可別因為貪杯誤了事。”

青禾應是,便要為夏侯毅領路。

他深深看向顧妍,眸色是一如既往的溫潤。

“你的伶牙俐齒,為何總要用在我身上?”

夏侯毅笑得無力極了,別過臉扶額吹了會兒風,又慢慢放下手攏起袖子。

“顧妍。”他低喚:“你可以說我是在做夢。究竟是不是夢我自個兒很清楚,你不願意解釋,那我就不問,我一個人想……總有一天,我會完全想起來的。”

他篤定地說,嘴角抿緊有一種別樣的堅毅決絕。

這個過程或許遙遙無期,可找不到答案,他卻一輩子都不會甘心。

夏侯毅跟著青禾回前院,廊下一陣風吹過來,顧妍頭頂的宮燈明明滅滅,映照地她臉色也昏暗不明。

顧妍靠在廊壁上,這才後知後覺,自己背心竟然發了一層薄汗。

他果然還是想起什麼來了……

可就算想起來了又能怎樣?

她早已不是從前的顧妍,而他們,也註定和前世不一樣了……

她恨他怨他,儘管這種怨憎,在歲月流逝過程中慢慢變淡,她也能夠理解他的難處和苦衷。

周邊的親人朋友尚在人世,尚且安康,她沒必要沉醉在前世的痛苦裡從此一蹶不振,這樣對不起的只有她自己。

她嘗試著寬恕,嘗試著原諒,她嘗試自我救贖……但這並不能夠代表,對於夏侯毅,她能將從前那份純正的心再次傾注過去。

真的已經回不去了。

抬頭望了眼廊外濃濃夜色,顧妍閉上眼輕聲嘆息。

這一嘆,是對前世種種過往的捨棄與放下,是對曾經桎梏枷鎖的解開與擺脫,是對自己新生的重新認識和改觀。

唇畔笑意漸濃,那種釋然輕鬆令她的小臉在燭火下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