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劍心……”巫山山腹內,謝衣接過浮在空中,散發淡淡光華的橫刀,輕撫刀身,心中百感交集。

手剛握上它,便覺有一股靈力從自己胸膛內澎湃而出,順四肢百骸遷徙,灌注在刀鋒上,彷彿準備多時、蓄勢待發的舞者跳到臺中央,幾下騰挪便驚鴻照影,須臾間太液翻波,明璫亂墜。然而一切僅在剎那,靈力早已如天河倒懸,滔滔回到自己身上,奔湧不息,交替流轉。

就像沈夜當年教導他的:以靈力馭劍,以靈力進退,人刀合一,群邪辟易。

此刻,這股靈力比當初更精純,更神妙,來自上古的力量在橫刀與謝衣體內共鳴,讓它如同謝衣的另一顆心臟,如同他肢體的延伸,與他同生共死,灌注當中的昭明劍心正與他胸膛內搏動的那一顆心融合。

從黑暗中醒來時,地仙們已不無遺憾地告訴他:由於司幽大人您身體已經……即便復甦血肉,也需有媒介,遍觀這巫山神女墓內,唯昭明劍心可為您所用,因此不得以……

上仙切莫這樣客氣。謝衣深覺惶恐,請它們不必再言,那個秘密……那個秘密早已意外暴露於沈夜面前,當中昭示著自己的拳拳之心,興許,也可叫做野心……關於它的事,世間只自己和沈夜知道,或許還有瞳,但謝衣不認為瞳能夠理解自己這樣做的情衷,畢竟某種意義上,他們終究走了不同的道路。

地仙們沒有再提此事,轉而為他鑄造武器,謝衣則捂著胸口,在神女墓寂靜的深處坐了很久,感受那上古神力慢慢融入自己血脈,取代蠱蟲和偃甲,用人力不可複製的強大賦活自己徜徉在生死之間的命運。

轉頭看著遠處的神女遺體,她就靜靜躺在那裡,還像生前一般美麗鮮活,似乎只是睡著了。謝衣看著她,很難想象這樣一位天真美麗的女神,竟是由劍心和妖獸之骨凝聚而成。

長久之後,他默默一嘆。

終究是人力有時而止。這溫熱的感觸,柔韌的軀體,還有皮肉下搏動的心臟,無一不證明生命正在他體內蓬勃。回想過去幾年,自己苦心孤詣,窮經皓首,依然茫然無措,所有的努力都告訴他:這是人力不可觸及的領域,註定失敗。如今,連他自己也是靠上古遺留的神蹟才尋回了生命,當真……有些諷刺,有些哀涼。

司幽大人對此感到難過嗎?地仙中的一位問他。

謝衣微微搖頭:遺憾是有,但並無難過。我已窮盡自身所能,乃至於超越了自身能為界限,問心無愧,也無甚值得難過的。況且,明白人力有盡處,的確也令我對生命更加敬畏尊崇,不獨凡人如此,即便仙神,也會有散逸於天地間的一天。

呵,您能這般想,吾等也十分安心。

……

收回思緒,謝衣長嘆口氣,自然又想起了方才同沈夜的話,關於蓬萊國與烈山部的故事,他們都有很多想說,但當這些想法融為一體,無需宣之於外也能彼此理解時,說不說,也不那麼重要了。

都是上古部族,延續千萬載,屬於他們的時間總有一天會耗盡,總有一天要步入消亡,或用另一種方式生存下去,這是生命的規律,也是世界的規律。生死輪替,枯榮流轉,天道如此,誰也無法扭轉它。

只不過,在這滔滔天道當中,卻也有人力的閃光,有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盡人事,聽天命吧,蓬萊國那位公主輾轉世間,尋找她的夫君,若是謝衣……也必不會放棄沈夜。

最後看一眼沉落在溫軟柔光中的房舍,謝衣猜測沈夜應該已睡下,自己也該出發了。橫刀一揮,帶起點點星芒,而他身姿一縱,跳入眼前的萬丈深淵中——

風聲呼嘯,無盡黑暗撲面而來,大多數人墜落懸崖,必然心驚膽喪,然而謝衣卻冷靜如初,心念電閃間,靈力澎湃,傳送法陣已在他身周散出綠光,遠遠望去,彷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