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死不如活著,忍辱,才能負重。”

“不想死,那不就是想苟活?”公孫氏點點頭,嘴角浮出一抹難明的笑意,搖搖晃晃地起身,似被抽了靈魂,拖曳著沉重的華服,一步一步往門口走,未適,“哐”得一聲,兩扇朱門被灌進屋的朔風撐開,公孫氏逆著風雪躑躅前行,衣袂髮絲張揚著亂撲亂舞。

“母親——”鄭媱一聲嘶吼。

公孫氏駐足回首看她,身子如被掏空了一般,風雪中搖搖欲墜,悽然的笑容在她蒼白的面上逐漸蔓延,像窨制的茉莉遇上沸騰的熱水、自白玉碗底升騰,最後一次熱烈地綻放。“媱媱,答應我,你若想苟活,就好好庇護著妹妹。”

“母親。。。。。。母親。。。。。。”鄭媱惶急,起身去追。

“姐姐不要出去。”鄭媛狠狠拽住鄭媱,整個身子掛在鄭媱身上,癟著小嘴一抽一泣:“媛媛怕,姐姐陪媛媛。”

。。。。。。

公孫氏原地看了庭中錦帽貂裘、巍巍佇立的男子一瞬,闊步趨前,撲嗵一聲跪於他眼下,壓低的聲音惟有他二人可聞:“閣下,望你念在昔日相國府收容的恩情,念在你為媱媱授業解惑時媱媱給予你的尊敬,念在,你對媱媱的心,日後。。。。。。救她於水火。。。。。。”

曲伯堯狹長的雙目微闔,袖中的食指一下一下輕釦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面上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神情。

公孫氏雙手並舉加額,鄭重叩首,起後再拜,頭頂釵冠的垂珠挨著了雪地,竟再也沒有離開。

聞見細碎的呻|吟,曲伯堯低下眼簾,高貴的郡主手握金簪,抵在胸腔,頭伏在地。她這一生錦衣玉食,怕是從來沒有如此低聲下氣過。那一刻,她將這一世的高貴都化為卑微。

雪地裡的梅花開得嫣然,曲伯堯無聲喟嘆,他清晰地記得,相國府庭院一角的金井轆轤旁植有一株老梅,每年冬時,人立樹下,異香盈袖。放眼尋覓,老樹猶在,卻不見苞綴花垂,金井階上,雪覆寸餘,落紅滿砌。

一抹素衣驀然入了眼角餘光,離別時她還是金釵之年,時隔三載,昔日聰穎伶俐的二娘子已經及笄,成了娉娉婷婷的妙齡待嫁女,盛都多少提親的貴族子弟如過江鯽踏破了相國府的門檻,鄭相國為她選了先帝最寵愛的五子魏王作夫婿,據說,那雅人深致的魏王,也是她自己擇的良人。。。。。。

鄭媱憑立曲欄,蓬亂的青絲幾欲遮住她的眉眼,她雙目凝視著伏地的母親,哀已至骨髓。曲伯堯怔忡了下,回神時已見她到了眼下,她抱起伏地的母親興安郡主,又把興安郡王攬在懷中,為她闔目後,全神貫注地凝視她安詳長眠的神態半晌,側了桃腮小心翼翼地與之貼面,好似怕將懷裡的人給弄醒。

“右相大人” 李叢鶴走到曲伯堯眼下,低眉哈腰道:“相國府的人差不多都已經收押了,除了。。。。。。”李叢鶴眼珠迅速轉了半個彎兒,瞥著雪地上的鄭媱和死去的興安郡主,細聲說:“除了,鄭氏二娘子和小娘子。。。。。。呃。。。。。。右相大人看,是不是時候請鄭家二娘子入宮了?”

話音一落,那淨瓷般的人兒霍然抬首凝目瞪視他,好端端一雙清波瀲灩的眼睛霎時竟充滿了無邊無際的憎惡。李叢鶴訥住,乾咳兩聲,匆忙移開視線,彷彿多看她一眼就要被她吸乾了血,剝皮食肉去。

她又笑了,笑聲詭異得不似這個年紀的小娘子們風鼓銀鈴那般悅心,卻帶著一種咄咄逼人的譏誚,像那粗礪的鴉鳴,一聲一聲聒破人心,聽得李叢鶴惴惴難安,趕緊找了個理由撤了。

白雪皚皚,天地一時靜謐。

她飄著眼白斜睨著跟前峨冠博帶的男子,咬得一口皓齒切切作響,朱唇隙裡逸出嫋嫋乳白色的煙霧:“曲伯堯,當初你離開相國府時我千般挽留,你可還記得你當初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