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說,離相府是為踐青雲之志。真想不到,短短三年,你搖身一變,竟成了那逆賊秦王的一條狗!原來,對那狼子野心的逆賊搖尾舔舐,就是踐你的青雲之志!”

即便是劈頭蓋臉的責罵,聞之也猶泉擊石上,碧流潤玉,那雙杏眼早成兩丸明淨的秋池,池面靜謐不淌,深流卻琅琅衝擊著暗處的水坻,她有著這個年紀的妙齡女郎們少有的鎮定自若,也難怪有人會想打她的主意了。曲伯堯冷峻的面跡浮光掠影般閃過淡淡笑意,她說他是狗,他不以為然,他哪裡是狗呢,分明是狼,那李叢鶴才是條狗,會搖尾巴的狗。半個時辰前,他與李叢鶴還在御書房。

李叢鶴諂媚地湊到昔日的秦王、今日的新帝跟前講:“陛下,逆賊鄭崇樞除了有可充國庫的萬貫家財,還有幾顆稀世的‘掌上明珠’。那鄭崇樞可謂老謀深算,囤著明珠待價而沽,最終,一顆給了有望登基的太子,一顆許給了先帝最寵愛的五子魏王。如今,那鄭崇樞在九泉之下,怕是悔不當初,真可惜啊,一顆明珠隕了,剩下的,亟待識貨的新主兒——”

新帝眉峰一挑,已然動容。

巧言令色的李叢鶴便繼續從旁推波助瀾:“太子妃鄭姝的美豔人盡皆知,其妹鄭媱亦是豔名遠播。。。。。。”他眉飛色舞,目中精光或明或滅:“陛下,如今,那鄭崇樞的二女兒——鄭媱,正值韶齡。。。。。。”

“鄭媱是先帝欽定的魏王妃,過了文定,若充了後宮,恐怕不妥。”

“曲卿向來倒是直言不諱。”新帝倒不否認,一雙鷂鷹般的眼睛深遂如淵,“有何不妥?”

他面不改色,義正辭嚴:“恐滿朝文武和天下百姓議論:兄奪弟媳。使陛下聖名有汙。鄭媱——是先皇欽點的——魏王妃。”

李叢鶴頻頻看他,又頻頻微揚眉梢去觀沉默中的新帝,額角陸續滲出細碎的汗珠。新帝嘴角微勾,淡淡嘲意若隱若現,靨邊咬肌一抽一搐:“魏王?哪裡還有魏王?嗯?”

李叢鶴圓睜的雙目裡放出大喜的精光,忙以最低的姿態跪伏於地、兩手高舉握至額前,大幅揖道:“陛—下—英—明—”

新帝搓著手中的夜明珠,意興盎然的嗓音再次升起:“既是明珠,莫讓明珠蒙暗塵。曲卿,你出自相國府,相國府的事,朕全權交予你,李卿從旁襄助,可別叫朕失望。”

好一句出自相國府,分明在試探忠誠。

曲伯堯從思緒中抽身,並不願將鄭媱的話放在心上,只恭敬地上前一步衝鄭媱揖道:“二娘子,陛下特意命本相前來,接二娘子宮中見駕。”

2、玉碎(已修)

鄭媱抬首,眼前那居高臨下的男子始終低著砌了雪的冠冕,鴉色的齊鬢之上,名貴的象牙玉簪小冠早已替代了昔日束髮的葛布,哪裡還有往日的窮酸氣呢?呼嘯疾驟的朔風將厚厚的栗色狐裘鼓得恣意張舉,於他身後頻頻划起半個圓弧。

雪地上靜坐的鄭媱一動也不動,一雙杏目透過蓬亂的青絲竭力瞪視著跟前的人,他似乎不敢抬目。終於在沉默了片刻後,他又迫不及待地催道:“二娘子,陛下特意命本相前來,接二娘子宮中見駕。人死不能復生,還望二娘子節哀,懇請二娘子即刻收拾妝容,隨本相一起入宮面聖。”

聞言,雪地上的鄭媱霍然站起了身來,睨著他、竭力隱忍著,咬牙問:“見我一介‘罪臣之女’做什麼?”

他終於抬頭,與她四目相接之時,眸色沉靜如一脈死水。“二娘子冰雪聰明,豈會不知?只要二娘子忘卻一切、肯對陛下展頤,從此依舊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啪——,迎面接上一記響亮的耳光。得她如此回覆,卻是他意料之中的。

聽見一聲脆響,站在遠處的李叢鶴匆匆趕至,見曲伯堯面上烙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