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時斷時續。

蓋俊微微醺然,刀削似的面龐浮著酡紅,雙眸mí霧,不再犀利,他優哉遊哉漫步於霸陵縣官舍庭院。蓋嶷緊隨其後,細細算來,他飲酒過四鬥,僅頭部微覺眩暈,不得不承認,酒量,是可以遺傳的。

一干親衛散落四方,相距十餘步遠,這個距離,既能避免聽到蓋氏父子談話,又能保證應付突狀況。

蓋俊停下腳步,仰頭望天,一滴雨珠恰在此時落在挺拔如峰的鼻樑上,摔得粉碎,涼意霎時遍及面部,有種說不出的涼爽、舒服,口中輕輕呼道:“富平……”

正在與眩暈做搏鬥的蓋嶷聞言立刻一醒,回道:“是,父親。”

蓋俊直視殘月,目光mí離,淡淡地問道:“你所好者何?”

“……”蓋嶷心臟劇烈跳動,這是父親次詢問他的志向,只是父親問得太過突然,倉促間,如何能答?

蓋俊收回視線,復望蓋嶷,說道:“你從未想過未來嗎?為博士,譽滿環宇,為國相,高居廟堂,為牧宰,雄霸一方,為虎臣,平定天下,為邊將,掃滅戎狄……”

蓋嶷又是一陣沉默,蓋俊也不再言語,氣氛,略凝。

半晌,蓋嶷深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兒無他想,繼父志耳。”

這個答案頗為出乎蓋俊的意料,失笑道:“滑頭。不過倒也有些急智。”說罷,再度邁開步子,向住所庭院行去。

蓋嶷表示身為人子,父親的志向就是自己的志向,避免了選擇,似乎是在耍滑頭。但,蓋嶷真的是在耍滑頭嗎?

蓋俊推開寢室房門,繞過屏風,兩名約二九年華的年輕女子立刻伏地叩拜,兩人身材苗條,腰支輕亞,面如桃花,異常秀美。她們頭上簡單的式及身上素色的長袍,清楚地表明官婢的身份,不過能找到這等姿色的官婢,倒也是一件極為難得的事情。

兩個絕美官婢跪在地上時,忍不住偷偷抬頭,藉著昏黃的燈光打量蓋俊。蓋俊身長七尺七寸,容貌出水平線不少,卻也距離美男子甚遠,用這個時代的話來說,叫做中上之姿。然而,蓋俊官至驃騎將軍領幷州牧,地位尊貴而顯赫,武功更是天下難及,號稱國朝第一名將。自古少女誰不愛英雄?侍寢蓋俊,二人所願也。

蓋俊小醺,被服侍著退下衣袍,臥倒榻上,轉眼間便呼呼睡去。二女哪料到蓋俊英雄如此,竟這般不解風情,立在榻前,面面相覷,良久,似有嘆聲,細弱有無。

隔日,破曉時分,蓋俊悠悠醒來,只覺頭部異常沉重,口中乾渴難耐,手拽榻前繩索,隔壁銅鈴脆響,不久,兩個絕美官婢從偏室中行入。蓋俊讓她們給自己倒一杯水,飲下後,神志一清,翻身下榻,穿衣洗漱,步出房門。

時值日出,清爽恬淡,鳥語花香,蓋俊立身門前,張開雙臂,舒展筋骨,接著目光一凝,遠處一株老槐樹下,站著一名寬衣大袖的儒雅老者,蓋俊當即行了過去。

“老師,起得早啊……”

馬日磾轉過身,手撫鬍鬚,笑著說道:“人老了,覺自然變少。”

“……”蓋俊默然,他這才猛然意識到,老師,比岳父蔡邕尚年長數歲,今年已經六十四五了。說一句不太妥當的話,他還能在大漢國政壇呆幾年?畢竟,你不能奢望人人都像趙岐一樣,年八十餘歲,身子骨依然硬朗。

馬日磾舉凝望老槐枝幹,無限感慨道:“子英,為師虛度一甲子有餘,親眼看著大漢國由極盛轉衰,心中之痛,無以言及!異日魂歸黃泉,世祖、高祖追問之,我將何以回答?”馬日磾所言世祖指的是漢武帝劉秀,高祖則是指伏波將軍馬援。

馬日磾看著沉默的蓋俊,一字一句道:“吾何以回答,全憑子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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