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實尚令在此際,就像花受了春氣、酒受了烘。

崔珩不知誰是她的春光、誰是她的炭爐。

他定了定神,吩咐了正經事情。尚令知道要緊,連忙去了。崔珩看她去後,方問:“華尚令來的方向,是鄂子榭?”

大太監回道:“皇上說得是。是鄂子榭。”那是洗浴之所。

崔珩又問:“今兒是誰在裡頭?”

大太監這便不知道了,舉步去問,回來時,是伺候了雪宜公主與朱櫻一道回來。雪宜公主先屈膝行禮,朱櫻在後頭,也深行了個禮,彷彿是身上凝脂雪花兒肉太多了,行動不便,又彷彿這人永遠是這樣慵慵的,連上斷頭臺都不會快上一步,給崔珩問了安。

崔珩看她領口,敞得比別人都大,就彷彿初夏荷花要盡情綻開,理所當然似的。他無奈道:“原來是你們。”

“正是。”雪宜公主道:“原約華尚令一同洗沐的,她身子弱,一會兒就先回去了。皇上遇見華尚令了?”

崔珩不置可否,卻聽“咕”的一聲笑,粘在耳際,有如暮雲繾綣,乃是朱櫻。她用那雙黑眼睛望著崔珩。彷彿蒼山青嵐,夜雨朝雲。

崔珩錯開目光:“太后喜歡,正在那邊呢。你們想去,就去罷!”

“是!”雪宜公主高興道,“早聽說請了個鬼精靈的小東西到宮裡玩兒,無法無天的。正該去看看!櫻?”

朱櫻道了聲“是”,再向崔珩行一禮,與雪宜去了。崔珩猛想起來:“華尚令也在那邊。人家單純,你們別欺侮人家了。”

雪宜公主指著朱櫻:“是她乾的,不是我!”

朱櫻無辜的攤開手:“公主都不護著我了,那就請皇上治我的罪罷?”坦然對著崔珩,她太開闊太醜的臉,她雪白寬敞的胸。

崔珩哼了一聲:“你們別離了譜!”轉過身,聽她們在他身後說:“是!”

他仍覺得那雪白身體上黑濛濛的一雙霧眼,要吸他進去。

曾經,那霧眼邊上還有雙亮晶晶的眼睛。三個人的樂子,實在是——卻也只有那麼一次而已。

流璃說,一次就夠了。淺嘗輒止。再多就是荒淫了。隨性與荒淫間的界限就是這麼一點。

私心裡,崔珩覺得流璃有理。

他不得不承認,有的方面她比他聰明透徹。那些方面總是跟現實中判斷成功的標準無關。是出塵的、離世的、沒有實際作用的、卻迷離而且動人的……呵,他好像在定義天上的雲。

他和他的世界,像是樸實的大地,再華貴,也是沉重的;再複雜,也是有跡可循的。而她似風吹雲過,無章法無影蹤。L

☆、第五十五章 都是京城的菜

縱崔珩貴為天子,又怎麼留得住一片雲?

終於也還是失去了流璃。

如今又來了一個女孩子,渾似她,又不是她。這個林代,膽大包天似乎遠過於流璃,但一切計較都是著實的、入世的。崔珩就心生歡喜,似乎是與一片雲分離久,誰知它又變成了水,重新流入他的掌心。是水就好了,善用容器,總能抓得著的。

卻用什麼容器好呢?

他在計量,她也在窺探。

餘和瞬則已經快到未城了。

他帶的幾乎都是親信。大家都知道他傻,盡力護著他。餘夫人還怕有個萬一,特意給他召喚了個新的守衛。

說起這個守衛,可不簡單,原來有個外號叫“木劍客”,跟“濯仙袖”齊名。濯仙袖後來跟餘秋山好上了,招安作了鳳冠霞帔的誥命夫人,就是現在的餘夫人。木劍客則在江湖上銷聲匿跡。

直到餘和瞬被封到未城了,餘府來了個客人。

婢婦們中間也有當年就陪餘夫人南征北戰的舊人,也有見過木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