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營地裡的兄弟去赫蘭德特,途中聽說,安東尼?卡羅爾拆除了大炮,在炮筒裡種花,而幸運到達湄倫計程車兵們手中的槍都生鏽了,大家行進途中的很多日子都在寫信,一個個都發了福,悠閒地聆聽孩子們歡樂的笑聲。

調琴師 第八章(5)

更多人參與到故事當中,汽船向北嘎吱前進,埃德加開始意識到,每個士兵津津樂道的故事不足以讓他相信其真實性。行政長官宣佈那裡很和平,士兵們在那兒除了維持和平之外別無他務。但正是因為前所未有的和平,大家反而感到恐懼,覺得需要有東西趕走恐懼。意識到這點,埃德加又想到另一點:自己是如何開始輕視事實真相的?也許相比任何一個孤單計程車兵,他更應該去信任他未曾謀面的軍醫少校。

辛邦威,米剛耶,敏赫拉。一天晚上他醒來時,聽到一首從岸邊飄來的古怪歌曲。他從床上坐了起來。聲音遙遠,猶如喃喃耳語,在他的呼吸聲中漸漸消失。他一動不動地聽著。船繼續前進。

馬圭,仁安羌。然後,在皎施,三個戴著鐐銬的新乘客的到來打破了漫長的逆流之旅。

達寇。自從在倫敦讀了第一份簡報之後,埃德加屢次聽到這個詞。竊賊。軍閥。強盜。十年前,自從錫袍———上緬甸的末代君王坐上了王位,這個國家就陷入了一片混亂。新國王軟弱無能,那些固守土地的緬甸人民,面對肆虐的不法現象,日益崩潰。整個上緬甸地區,強盜幫派到處襲擊孤單的旅行者和旅隊,他們洗劫村莊,向孤苦無依的農民勒索保護費。他們殘暴的手段人盡皆知。證據昭昭,無數夷為平地的村莊,無數釘在路上的反抗者的屍體。英國人吞併上緬甸後,在獲得它片片稻田的同時,他們也飽受達寇掠奪之苦。

俘虜被帶到甲板上,他們蹲了下來。三個滿是灰塵的男人身上,束著三條平行的鏈條,脖子連著脖子,手腕連著手腕,腳踝連著腳踝。在船離開搖晃的船塢前,一群乘客已經在離罪犯最近的地方圍成半圓。罪犯們任由自己的手在雙膝間晃盪,毫無表情,用挑釁的眼神盯著士兵和遊客。他們由三個印度士兵看管,而埃德加懼怕地想:他們到底做了什麼,得遭受這樣的看管?他不必等很久就能得到答案,因為那群乘客盯著罪犯的同時,一個義大利女遊客問其中一名士兵,這些人犯了什麼罪,士兵馬上就問其中一個看守。

看守解釋道,這三名男子是最為兇殘的強盜幫派之一的頭領,他們襲擊了赫蘭德特東部的丘陵地帶,那裡靠近早期英國進入撣邦進行軍事探險時建造的要塞。埃德加知道赫蘭德特,那在他去湄倫的路上需要其他人護送的一段行程上。強盜居然膽大包天到襲擊要塞附近的村莊,村民們還以為搬到軍隊總部附近可以免受劫掠。強盜燒燬了稻田,洗劫了旅隊,最後攻擊並燒燬了村莊,用刀指著女人孩子們的喉嚨。這幫強盜人數眾多,也許有二十人。拷問中,他們指出這三個人是首領。三個人現在要被帶往曼德勒接受審問。

“其他那些人呢?”義大利女人問。

“交手中都死了。”士兵堅定地說。

“所有十七個人?”女人質疑道,“我記得你說他們被俘虜後認罪了……”說這句話時她的臉刷地紅了,聲音逐漸變小。

埃德加站在那兒盯著犯人看,想盡力從他們的表情中尋找出那些惡劣行徑的證據,但是他們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他們套在沉重的鐵鏈中,坐著,臉上佈滿厚厚的一層灰塵,把他們黑色的頭髮都染成了淡淡的棕色。其中一個人看起來相當年輕,留著小鬍子,長頭髮盤成圓形貼在頭頂。他身上的文身被灰塵遮住,顯得模糊不清,但埃德加還是辨認出,那是一塊很深的老虎印記,遍佈於男子的胸部。和另外兩個人一樣,他緊繃著臉,一副目中無人的表情。他回頭看了看四周站著的責備他的人。有那麼一會兒,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