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此時季霖的眼睛不是上一次他看到的呈詭異的青灰色,而是很正常的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神也沒有那種冰冷的感覺,此刻唯有專注。

他只是沉默地盯著季霖手上刀的動作,每一刀都不漏。地上,以及季霖的衣服上滿是木屑。

果然是個怪小子,竟然喜歡木雕。盜賊心想著,眼睛依然盯著季霖的雕刻刀。

季霖雕的是一個人,已經漸漸成型了。終於,他停止了動作,所雕之人卻是他自己。不過這個自己的神色卻是有些冷漠,全然不同於自己平常。一旦他陷入了“無我”境界,他所雕的都是莫名其妙想出來的人或物,這一次,卻是他自己。

看著這個“自己”,季霖皺起了眉,自言自語:“不對啊,為什麼我的神情會變成這樣?”

而他身後,盜賊的眼裡充滿了驚訝,這怪小子居然還能為自己雕像,而且還能把神態雕的如此之妙!這個雕像,正是昨日他所面對的那種狀態的季霖,冷漠又冷酷。

這時,季霖突然轉過身。兩張臉相隔不到三寸,各自愣住了片刻。

“哇啊!”兩人同時大聲驚呼,都慌忙退開,坐在地上,手指指向彼此:

“你怎麼突然轉過來了?”

“你是什麼時候起來的?”

……

經過了一些麻煩的步驟,兩人終於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聊天了。哦,不,是三個人,兩人那時的動靜將遊風生生給吵醒了。

原來,盜賊的名字叫糜途,字飛樑,和他差不多歲數,是個子承父業的樑上君子。令人驚奇的是,糜途雖然穿著黑衣,然而他卻並不是墨者,黑衣只是為了方便夜行。季霖也問了他是否隸屬於什麼教派,他都以搖頭回答。

“我唯一的信仰就是我爹,即使他是千夫所指,萬人所唾的江洋大盜,於我而言,爹就是我的天!”一開始,糜途眼含著敬仰和嚮往,隨即卻轉為黯然,半閉著眼,“爹是我唯一的親人,只可惜……他已經去世了。”

然後他閉上雙眼,沒有再說話。對於他的爹是怎麼死的,他一個字也沒有透露,但是季霖知道必然不會是普通的死亡,從他說話時半閉著的眼睛裡,季霖有捕捉到一絲仇恨。至於遊風,他還天真地以為世俗界的人壽命很短——雖然的確沒有他們的長。

季霖也沉默了,他忽然想起了爹和姐姐。現在已近過了這麼久了,不知道他們此時見到沒見到孃親。

“你們兩個怎麼打起來的?”這時,遊風實在忍不住,打破了這沉重的氣氛。

“還不是他那破錦囊!”一提到這件事糜途心裡就來氣,不爽地別過了頭。

季霖無視了他的態度,不過也沒有直接回答遊風的問題,而是將季繡給他的錦囊拿了出來,看著,自顧自地道:“以前從來都是爹和姐姐陪著我,直到我成為墨者的第二天,他們就出行往西林去找娘了,姐姐留下了她的錦囊。我不知道何時才能一家團圓,這個錦囊對我來說就像姐姐一樣……”

“對了,你說你敗了要答應我一件事。”陷入回憶與思念的季霖突然間扭頭,似笑非笑地看著糜途。

“你說吧。”糜途抱著手臂,道。

見糜途如此爽快,季霖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和我們,一同前往天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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