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已是等得急了,在門前不住張望,遠遠見到眾人回來,忙叫廚下丫頭端上晚飯,自己親自侍侯展昭坐下。

展昭原無食慾,但想到展忠也有些年紀了,忙了一天,料也疲憊不堪,便道:“忠伯,坐下一起用吧!”展忠忙擺手:“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

展昭道:“忠伯,你在我家中幾十年,看著展昭出生長大,如今你們一家就是我僅有的親人了。你忍心看這諾大飯桌,就坐我一人嗎?”

展忠不由傷心起來:“公子……”

展昭舉手示意:“坐下吧!”

兩人草草用過晚飯,展昭叫展忠先去歇息。展忠不放心:“公子,你還不睡?”展昭道:“我去書房坐一會,馬上就睡。”展忠欲言又止,看了展昭一眼,先退下了。

展昭徑直走進書房,掩門走到窗前,倚窗坐下。夜涼如水,一燈如豆,更增淒涼。

窗外是幽靜的院落,青磚花牆邊,有高高的葡萄架。藤葉依然青綠,串串晶瑩的果實在夜風中展露丰姿,卻無人理會。恍惚中,展昭彷彿看到美麗溫柔的母親一身素衣,站在葡萄架下,手持剪刀,踮起腳去剪那亂枝……身旁少年簇新春衫,要接剪刀,卻被母親含笑拒絕……

展昭嘆了口氣,目光轉回室內。書房一向是母親親自收拾整理,從不假手他人。即便自己出門月餘,迴轉時房內也無纖塵。書案上筆墨紙硯擺放整齊,一瓶秋花,雖多日無人照看,仍有鬱郁清香飄散。几上一張古琴,琴衣散在一旁。牆上懸掛一支長簫,有風吹進,簫上玉色絲穗輕晃。

展昭走過去,修長手指劃過琴絃,錚錚幾聲弦響,劃破一室靜寂。又摸摸長簫,憶起父親在日,每日黃昏,都要和母親在這書房合奏一曲。有時父親撫琴,命自己舞劍助興,母親只在一旁執簫微笑。有時母親指導自己簫藝琴技,父親在一旁靜靜看書,不時抬頭看一眼。可自三年前父親過世,母親再也沒有吹過這簫。雖然母親什麼也沒說,但自己在院中練劍,或在房中撫琴時,母親不時的失神,都讓自己清晰地感受到了母親的寂寞。而今年紀漸長,更能體會母親的心情,母親也已去了。

又嘆口氣,展昭目光移到榻上。榻上鋪著雪白的被褥,枕套上繡著一叢翠竹,峻峭,挺拔。那是慈母的心血,也寄託著慈母的期望。有時自己讀書習劍到很晚,懶得回房,就歇在書房,母親總會來看,有時以為自己睡著了,就會在床邊坐一會兒方離去。卻不知習武人的警覺早就使自己知道有人來了,只不過那熟悉的氣息讓自己安心,不願睜開雙眼,在迷迷糊糊中享受那一份慈愛。

展昭幾日不曾安睡,身心疲憊已極,不覺移步榻前和衣而臥。閉上了眼,心中反而一片清明,往事歷歷在目,怎麼也睡不著。

夜,靜如水,彷彿聽得見落葉墜地。不知不覺間時間流逝,遠處幾聲雞啼,看窗外月兔西沉,天已將曉。展昭索性推門而出,立在院中。花牆擋不住視線,不遠處,青山黑沉沉的影子清晰可見,霧靄飄浮在山間。想起母親長眠在山下,此生再無相間之日,只覺心中一片淒涼,卻不知秋寒已是入骨。

立得一會兒,月洞門中走進兩人,是展忠夫婦。展忠見展昭立在院中,仍是昨日素服,心下明瞭,慟道:“公子!怎的如此不愛惜自己!”說著,趨將前來,扶住展昭就要入屋,但覺觸手一片冰涼,更是擔心,忙叫王氏準備熱水。

展昭洗漱完畢,換了一身黑衣,更襯得臉色蒼白若紙。吃過早飯,身上稍覺暖和,便強打起精神與展忠一起料理未竟之事。其間又有熱心鄰人上門慰問,展昭一一答謝。

事畢已近午時,展昭只覺頭腦昏重,四肢痠軟,身上一陣一陣發寒,再也支援不住,對展忠說:“忠伯,我去睡一會兒,午飯不用等我。”言畢掙扎著走回臥室。

這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