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雖飽受苦難,卻心懷希望;雖深陷谷底,卻有意掙扎。不像現在,她與魔同行,已成一汪死水。

素娘見此,身子登時一軟,柺杖“咚”地倒在地上,滾到門邊,輕輕撞了下門沿,這才停了下來。而在那柺杖滾圈的時候,她禁不住身子,險些摔在地上。

“事情並非全然怪你,是紀芷筠給你的藥,她自是知曉忘憂丸那功效,只是未告知你罷了。”

風溯邊說邊扶住了她,景茫替她撿起柺杖,放在她手中,補充道:“她是你女兒,亦是我徒兒。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對她的感情比之你的,絲毫不差。”

她對這徒弟一向放養,教她武功,也教她喝酒吃肉享受人間快活。後來,她把她留在標縣當捕快,不過是為了磨練磨練她,讓她心境開闊些。

她這徒弟哪兒都好,偏就這個心境陷入了死衚衕。她年紀雖是不大,可總是心中藏滿了事情,有時一眼看去,她的目光似是穿破了時間,留在長久的過去。

或許她在別人眼中不是個合格的師父,但在她心中,許牧這徒兒恐怕比方璐都要重上一分。

素娘顫抖著雙手,流淚道:“是我害慘了她,是我……”

她這副模樣委實可憐,景師父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對風溯道:“不如,就讓她看上一眼吧?”

風女俠抿唇片刻,這才拉開了門,冷聲道:“只能遠看,不可近她的身。”

素娘抹了把淚,進了屋子,目光直穿過有些不知所措的方璐,落在了她的女兒身上。

那一天,她找上門去尋她,母女倆久別重逢,皆是喜極而泣。她送她香包,那時候,她臉上的關切不是假的,許牧臉上的喜悅也是情真意切。

看著命懸一線的女兒,素娘似是忽然想明白了什麼事,目光從混沌狀態忽而變得明亮。她對著許牧不知嘟囔了些什麼,再次深深看她一眼後,轉身直接離去。

景茫心中難受的緊,緩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連她都能找到此處,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住,免得那紀芷筠找上門來。”

“不必,素娘此次前來,並無異心,僅是為了看一眼女兒。若紀芷筠想來,想必她早就來了,不用等到現在。”方璐望著窗外,淡淡道。

屋子裡陷入一片寂靜,景師父想著怎樣才能緩解尷尬,忽聽自家小徒弟虛弱無力地道:“我剛才……好像看見孃親了……”

☆、68|藥引

風溯曾經無比希望她多想起一些事,希望她能早日醒來,但現在,她最怕的便是許牧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以及她突然的甦醒。

每一次甦醒,都意味著她要承擔極大痛苦,而再陷入沉睡時,她幾乎是雙腳踏入閻王殿。

醒來的代價太大,風溯承擔不起,不過,一旦小捕快醒了,她仍會無比珍惜這些清醒的時光。

風女俠閃身到她面前,柔聲道:“傻丫頭,你看錯了。”

“我沒看錯……咳……不過,我孃親應該早就離世了罷,那她這次可是來接我了?”她邊說著,邊閉上眼睛,“那也好,又能看見孃親了,有她保護……唔……”

說話間,她竟又睡了。

方璐早已叫來了嵐青萍,杜嬰也急匆匆地跟了來,手裡端著時時用火爐溫著的熱水,肩上還掛了條手巾。

大家皆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難得的是,許牧這次只是平靜地睡去,沒有引起什麼反應。

嵐青萍鬆了口氣,回去繼續翻醫術和藥典,杜嬰端著水,眼淚在眼眶打了個轉兒,也跑了回去。

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如此難熬,杜嬰在心中反覆道:阿牧,你不是不喜歡給人添麻煩嗎?那你怎麼還要這樣睡下去呢?

如此,又過了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