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耳中聽得這樣尖酸刻薄的話,臉上卻毫不動容,依然平心靜氣道:“臣妾為琴內人求情,並不是為了皇上。”她站起來,走到太后身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低低說道,“臣妾不敢妄議朝政,只因世子剛剛入京,臣僚都盯著徐家。這是琴家的女兒,謝家的外甥女,她如果不明不白地死了,傳到宮外去……”

太后自謂無所畏懼,但若有人藉此做起文章,終究于徐氏不利。畢竟還礙著皇帝和淑妃的顏面,太后再不高興,也不能為了這點事情和親生兒子翻臉。

“她一個小宮人,只如宮中養的一隻貓兒罷了,是去是留不過母后一句話。為她大動干戈,卻有些不值得了。”皇后輕言細語道,“就算阿楝一時高興要了她,也不是什麼大事,鬧開了去反而不美。”

太后臉色漸漸緩和,目光中的怨毒卻是越積越深:“若是阿楝喜歡了,賞給他就是,也不是沒有宮人侍奉親王的先例——但這宮人,可絕不能是個禍水!”

皇后婉言道:“這孩子還小,倒不至於吧。”

“還小?”太后冷笑道,“我也是看她還小,故而一直放著她不管,沒想到她竟然招惹了阿楝——怕只怕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說完這話,太后忽然沉默不語,似是後悔失言。皇后頗覺驚異,偷偷望去,只見太后微閉雙目,唇邊刻出兩道長紋,其中似寫著深不可言的愁苦記憶。

皇后等了多時,不見太后再說什麼,只得道:“我已派人去西苑守著,只待阿楝回宮,立刻召他過來。此事究竟如何,只要問過阿楝便知道了。”

太后的眼光從皇后沉靜溫潤的臉上慢慢滑過,落到金磚地上,又升起來望向殿外栽著兩行柏樹的甬道。她沉思了一會兒,才問:“他會跟我說實話嗎?”

皇后道:“阿楝在母后面前一向乖順的。”

太后默然。

婆媳二人坐著喝茶,一時悶悶無語。折騰了這一日,太后只覺身心俱疲,再懶得說一個字。而皇后在默默之中,卻是不住盤算著各種可能的收場以及她必須拿出來的應對。李司飾瞧著氣氛僵冷,忽然道:“不如讓徐三小姐過來,陪著兩位娘娘說會兒話?”

太后心中又是一凜,輕斥道:“你也犯糊塗了嗎?快去賢妃宮裡遞個話,讓她派個人來請安沅過去坐著。等這邊的事情完了,再放她回來。”

皇后和李司飾對了一眼,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李司飾是個周全人,事事都記得提醒太后。可是徐安沅早晚會知道的。

白馬踏著最後一縷斜陽緩緩步入西安門。徵王楊楝從陽臺山下來,微服在城中轉了轉,此時一身疲憊,在車中昏昏欲睡。剛入宮門,卻被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內官扶住了車轅,他掀簾一看,不覺詫道:“鄭先生?”

鄭半山跳上車來,劈面便問:“昨日在深柳堂,到底出了什麼事?”

車中微暗,只見他眼角皺紋中滿滿地描刻著焦慮,楊楝睡意全消,立刻將事情首尾細細說了一遍。

鄭半山聽完忽道:“殿下把琴小姐藏起來,是因為殿下認定了這是太后設局——可是殿下為什麼會這樣想?”

楊楝愣了一下,不覺道:“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殿下就沒有想過別的可能嗎?”鄭半山連珠炮地追問著,“如果只是要處置琴小姐,何必設局?就算設局,又何必扯上殿下?須知徐三小姐還在此處,太后怎會做這樣的事情?”

楊楝定了定神,緩緩道:“是衝我來的。”他忽然覺得徹骨的寒冷。

鄭半山道:“如今太后動了盛怒,手中亦有證人。此事怕不能善了。”

楊楝沉思一會兒,忽然冷笑道:“不能善了又如何?無非是坐實我的汙名。”

鄭半山道,“等會兒殿下必然會被召去清寧宮對